馬車緩緩行駛在石闆路上，從僻靜處漸漸來到煙火處。

　　 因着快到午時，大街小巷的酒樓攤販處飄出陣陣香味，清荷的肚子更餓了。

　　 馬車裡有一張小桌子，桌子四周裝着新鮮糕點，白芷拉開其中一個抽屜，從裡面端出一盤子糕點：“夫人，先吃點填填肚子吧。”

　　 清荷惦記着金婆婆說的魚羹，哪裡想吃這些幹巴巴的糕點，糕點再好吃也沒金婆婆做的飯菜好吃。

　　 她喝了兩杯水，搖頭道：“不吃了，一會回去吃飯吧，這會吃了糕點，回頭吃不下飯。”

　　 清文坐在車箱外，聽着裡頭傳出來的說話聲，想到姐姐懷着身孕，還因為自己餓肚子，臉上露出懊惱。

　　 清荷一直關注着弟弟，看見弟弟的背脊彎了彎，臉上的笑意消散，微微歎了口氣。

　　 從回家的路上到吃飯時，清文的興緻一直不高，清荷看在眼裡，嘴上什麼也沒說。

　　 這會子大家都要吃飯，再說其他的事情，沒得影響大家吃飯的心情，況且弟弟大了，她也得顧及着弟弟的自尊。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再大的事，也得讓大夥好好把飯吃完。

　　 吃過飯，清文耷拉着腦袋來到姐姐身邊：“姐，你忙了一上午去休息會吧，我回房看會書。”

　　 “看什麼書，你是鐵打的不成，沒日沒夜地看書，跟我過來，我有話跟你說。”見清文還沒想明白，吃完飯又要看書，清荷聽着就來氣。

　　 顧氏等人不想傷清文的面子，故意裝作沒聽見，各個聊各自的，沒人往清荷姐弟那邊看。

　　 清荷帶着弟弟往書房走去，一路上她都沉着臉，清文跟在後頭大氣都不敢出。

　　 進了屋子，清荷回頭看見弟弟垂頭喪氣的樣子，心裡頭又不忍心，緩了臉色道：“坐我身邊來，咱們姐弟倆聊聊天。”

　　 聽出姐姐的語氣緩和了，清文眉頭松開，乖乖坐到姐姐身邊。

　　 姐弟倆挨在一塊，清荷想伸出手像小時候一樣摸一下弟弟的頭，卻發現弟弟比她高出了大半個頭。

　　 清荷勾勾嘴角，把手擡高輕輕拍了拍弟弟的頭：“清文，你跟姐姐生分了嗎？”

　　 “沒有，姐，你怎麼會這麼想，姐姐永遠是我最親的人。”清文急急說着，生怕姐姐想錯了。

　　 清文心裡當然知道，她是故意這樣說的，不知道清文是不是還有其他事情瞞着她，她先得讓這小子跟她說說實話。

　　 她擰着秀美，臉色憂愁，嘴角苦澀：“可是姐姐昨日問你，你都沒和姐姐說實話，你心裡肯定是覺得姐姐嫁了人，不願意跟姐姐親近了。”

　　 “不是的，姐，不是那樣的。”清文急得直擺手，姐姐對他最好，他怎麼會因為姐姐嫁人就不親近姐姐。

　　 清荷不說話，隻是看清文一眼歎一口氣，歎得清文坐都坐不住。

　　 清文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屋子裡轉了兩圈，最後又坐會清荷身旁的椅子：“姐，我……我不是故意瞞你的，我都這麼大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處理，你懷着身孕，我不想你太勞累。”

　　 清荷不贊同地看着他，清文垂下頭繼續道：“姐姐費了許多心思開鋪子辦作坊，改善家裡的生活，我能過上現在的好日子，能念書都是靠着姐姐，爹娘管着家裡的生意，還要照顧元宵，也很辛苦，隻有我……”

　　 “隻有我沒為家裡付出過什麼，反倒是一直在花錢，我不想什麼事都靠着姐姐和爹娘，不想你們太辛苦，姐，在我心裡你一直都是我最親的姐姐。”

　　 清文說着，心中的挫敗感更濃，他以為自己能做好的，沒想到還是要靠姐姐幫他。

　　 清荷就見不得弟弟這副模樣，這孩子總是想得太多：“你還小，不需要給自己那麼大壓力，咱家現在不缺錢，你姐夫又有官職在身，不用你這麼着急考功名庇護家中。”

　　 “你喜歡念書就念，不一定要以考功名為目标，姐姐說過你隻要過得開心快樂就好，别的東西别考慮太多，我相信爹娘跟我的想法是一樣的，功名什麼的我們都不在乎。”

　　 “姐，我在乎，我不想一直躲在你身後。姐夫家中不是普通人家，而我們家隻是農戶，女子娘家比不上婆家的地位，多多少少是要受委屈的。姐，我也可以替你遮風擋雨的。”清文固執地道。

　　 清荷哪裡不明白弟弟的想法，這孩子從小就想着要為家裡人分擔，想庇護家裡人。

　　 男兒有志氣，她自然是支持的，可弟弟的方法不對。

　　 清荷直視着清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清文，你記不記得姐姐說過，在你羽翼未豐該依靠姐姐和爹娘的時候盡管依靠，他日你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時再庇護姐姐和爹娘不遲。”

　　 “我記得，是我剛上學那一年姐姐對我說的。”當時他因為别人說閑話而不開心，姐姐曾那樣勸解過他。

　　 “記得就好，那你為何沒有做到？”清荷的神色忽地嚴肅起來。

　　 清文瞪着眼睛，不明所以，不過他還是乖乖認錯：“我錯了，姐。”

　　 清荷都被氣笑了：“好端端地你認什麼錯，姐姐不需要你這麼懂事，我更希望你膽子大一些，更任性一些。”

　　 “誰罵你，你要罵回去，誰打你，你就打回去，打不過就找幫手，不管你找誰當幫手，總之别讓你自己受委屈，姐姐這麼努力掙得這份家業，不是讓你委屈求全的。”

　　 清文被姐姐的話說得眼睛通紅，他姐總是這麼護着他，别人家的都是叮囑孩子要懂事，而他姐卻要他任性。

　　 清文正在感動，清荷話題一轉：“你實話告訴我，鄭夫子像今日這樣說你有多長時間了？”

　　 “有……一個月了。”清文不敢擡頭看姐姐，姐姐此時一定對他很失望。

　　 弟弟若是跟她僵，她還能硬下心來批評弟弟，弟弟紅着眼睛看着她，她最多的氣都發不出來。

　　 清荷放柔聲音道：“事情已經解決，姐姐也不想再多說，我隻提醒你一點，日後再遇上這樣的事，大膽反抗回去，别怕給姐姐惹麻煩，比起麻煩，姐姐更舍不得你受委屈。”

　　 清文悶頭不語，清荷也不奢望現在就讓他改變想法，她這次在家要待很長一段時間，慢慢糾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