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天氣漸漸降下來。
除了中午那一陣熱一點,早晚的溫度非常舒服,不冷不熱,不似前些日子那樣,稍微一動就是滿身汗水。
清荷不吐之後,為了讓她多吃一些,周府的早餐十分豐富,包子、粥、餡餅、各類小菜擺了小半個桌子。
顧氏一見到清荷就笑開:“起來啦,快來吃飯。”
“祖母,你起得比我早,你先吃,不用等我。”顧氏每次都等着清荷一塊吃,清荷老覺得不好意思,擔心餓着老人家。
顧氏笑着搖頭:“沒事,我用早膳幾乎都是這個點,你來了咱祖孫倆就一塊吃,你沒來,我就自己吃。你早上想睡就睡,不用顧及我。”
顧氏知道清荷早上愛睡懶覺,她這樣說是怕清荷心裡有負擔,早上沒睡夠強撐着起來陪她吃早飯。
“來,你愛吃的灌湯包,我聽說昨夜你和小澤半夜還起來做了吃的,是不是晚上餓得睡不着?”
“要不以後讓廚娘輪流守夜,半夜你要是餓了,吩咐一聲就成,别自己去操勞,你還懷着孩子,别把自己折騰累着。”顧氏平時并不管小兩口的事,隻是小兩口半夜起來做吃的,多半是清荷動手,她怕清荷太累。
清荷順手給顧氏也夾上一個灌湯包:“祖母,你也吃,不用麻煩廚娘,我們也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吃。”
“我隻做了點面,其他的揉面、燒火、洗碗都是陸大哥做的,要累也是陸大哥累,累不着我。”
“該他做,他一個大男人做這點事累不着他。”君子遠庖廚,别人家的老人若是知道當官的爺們幫着妻子下廚房,心裡肯定不開心,可顧氏不會。
在顧氏看來,民以食為天,沒規定說一定要女人進廚房。
男人和女人一樣要吃飯,既然都要吃飯,怎麼女人能進廚房,男人就進不得,還不是那些男人自己給自己找的偷懶的理由。
早膳的包子是汁水飽滿,口感鮮美的灌湯包,前些日子,清荷突然想吃灌湯包,外頭沒有賣的,金婆婆讓清荷把制作方法說出來,她琢磨着做。
隻要知道竅門,金婆婆做出來很容易。
第二天早上,飯桌上就擺上了灌湯包,清荷連吃了五六個才放下筷子,可把金婆婆等人高興壞了。
灌湯包個頭小,便是女子也能一口一個,隻是那樣吃容易被燙着,最好是先将包子皮咬破一個口,輕輕将裡面的汁水吸掉,再吃包子。
灌湯包的皮薄,餡内的湯汁又将皮浸染上鮮味,即便是一口全吃進去,也不會覺得乏味。
灌湯包配上清爽的蔬菜粥、再來兩片蜜汁藕片,清荷把肚子吃得飽飽的。
吃完了飯,清荷将人都打發出去,隻留下白芷守在門口。
“祖母,我有事跟你商量。”清荷收起笑臉,眉間盡是凝重。
見清荷這副模樣,顧氏不自覺提起了心:“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事關生死,清荷也沒賣關子,将昨夜從陸承澤那裡聽來的消息悉數說給顧氏聽。
“陸大哥說,過些日子京中恐怕不安生,想讓我們回王家莊去,那裡離京城遠,一時半會不會波及到那邊。”經過一夜,清荷已經冷靜下來,不似昨夜那般無措。
顧氏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過了一會才消化掉清荷說出來的消息:“我陸家是造了什麼孽啊,這麼多年家族裡的孩子不說個個是人才,那也是正直勇敢的兒郎,怎麼就出了這麼個東西,竟然和男子……”
說到後面,顧氏說不下去了,向來精明的老眼湧上濁淚,身體垮下來,整個人瞧上去老了好幾歲。
清荷看着心裡難受,這個時代一個人犯錯,整個家族都跟着蒙羞。
陸思海這事以後爆出來,不單是二房的會備受唾棄,就是死去的老定北侯以及顧氏的兩個兒子都會受影響,這才是顧氏接受不了的吧。
丈夫一心為國,頂着一身傷失去兩個兒子,兩個兒子一個英年早逝,一個少年離家,這三人死後還要被連累。
顧氏渾身散發出濃濃的哀傷,靠在椅子上無聲的流淚,她沒有嚎啕大哭,隻是不停地往下流眼淚,清荷立在一旁給她擦眼淚。
情緒是會傳染的,顧氏的悲傷感染到清荷,清荷不自覺地也跟着哭起來。
她懷着孕,情緒容易失控,顧氏一看清荷哭了,慌忙止住眼淚:“清荷,别哭,祖母沒事的,祖母還有你和小澤。”
清荷本就是擔心顧氏,她不知道該如何勸顧氏,這才跟着掉眼淚。
這會顧氏不哭了,她自然也不哭了:“祖母,咱們都往前看,不管咱們願不願意,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對,你說的對,光哭解決不了問題,咱們商量商量怎麼安排,要帶哪些人回去,家裡的财産怎麼處理,對外又是什麼說法。”想到孫子和未出世的重孫,顧氏很快恢複冷靜。
清荷沉吟道:“直接走太明顯,咱們借着出遊的借口離開京城,等回頭就說我家中的生意出了問題,回去想辦法解決這樣可以嗎?”
顧氏點頭:“可以,現在還算安穩,沒人注意到咱們,出城不難,就是路上要辛苦你了,路上吃不好睡不好,還要一直待在馬車裡,我擔心裡吃不消。”
“不會的,祖母,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現在一點事都沒有,不會有事的。”她不像京中的婦人,沒怎麼活動過,身體虛。
她以前常做事,又練了些拳腳功夫,身體底子在,隻要不吐了,不會出什麼事。
有了理由,顧氏安排起她的财物:“我那邊宅子裡的東西不能那樣留着,能賣的就賣了換成錢,能溶的溶掉,那些帶不走的大件物品就不用管了。”
“祖母,那也太可惜了。”清荷看過顧氏私庫裡的東西,樣樣都是好東西,換成錢太可惜了。
顧氏面色晦暗:“不可惜,那些東西都是身外之外,人才是最重要的,那裡頭有幾副頭面是我娘家老輩傳下來的,把那幾副頭面留下來保留着,其他的不留。”
首飾頭面什麼的,年年都在換新樣式,賣了就賣了,換成錢收起來最妥當,她可不想白白便宜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