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的路上清荷一直在琢磨縣學裡的先生究竟做了什麼,讓清文的性子發生了變化。
這種變化表面上沒有多明顯,更多的是在他内心處,清文他沒有以前自信了。
想來想去也沒想到是什麼原因,臨睡前,清荷覺得這樣猜也猜不準,還是明日去縣學裡看看最為妥當。
一夜好眠,清荷起來時清文早已離開家去了縣學,她吃過早飯後,領着白芷準備去縣學看看。
陸離要跟着去,清荷不讓,她讓陸離就在家裡保護顧氏,結果顧氏也不同意。
顧氏說她就在家裡沒什麼危險,叫清荷把陸離帶上,府裡還有二十多個護衛不會有事。
清荷想着她去一趟縣學花不了多少時間,便沒再和顧氏推辭,帶着陸離和白芷算着時間去了縣學。
憑着她縣主的名頭,清荷很容易就進入縣學,平陽縣的縣學是前兩年宋威在任時新修的,裡頭的屋子和裝潢都還很新。
這會正是上課的時候,學堂裡沒人走動,清荷不知道弟弟在哪裡上課,正想着找個人問路。
“姑娘,壯壯在那邊。”白芷指着右邊小路上一位穿白衣的學子道。
清荷順着白芷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對上壯壯的視線,壯壯看見清荷,瞪大眼睛看了又看,似乎是怕自己看錯,他還揉了揉眼再看。
待看清楚确實是他清荷姐姐後,壯壯亮着眼睛小跑到清荷身邊:“清荷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來這裡是找清文的吧,他這會在鄭夫子那邊,鄭夫子正在給他指點文章。”
“昨日才回來的,壯壯,你在這裡怎麼樣?還習慣嗎?”壯壯的大名叫王文硯,清荷叫習慣了壯壯,順嘴就叫了出來。
“習慣的,有我奶在縣裡陪我,這裡還有清文在,沒啥不習慣的。”壯壯沒覺得有什麼,家裡人都這麼叫他,他覺得挺好的。
壯壯手裡拿着東西,跟清荷說了幾句就要離開:“清荷姐姐,夫子讓我拿東西,我不能耽擱太久。”
清荷理解地笑笑:“趕緊去吧,回頭等你休沐回家再來家裡找我玩。對了,壯壯,鄭夫子的屋子在那邊?”
“清荷姐姐,順着這條路下去有一排屋子,是縣學裡所有夫子的住所,最後那一間就是鄭夫子的屋子,清荷姐姐,再見。”十幾歲的少年活潑得很,抱着東西揮着手,沒幾步就不見人影。
縣學的竹林後有一排屋子,教學的夫子一人分了一間,供夫子歇息,有些家離得遠的夫子可以直接住在這裡。
壯壯說鄭夫子的屋子在最後一間,清荷耐着性子順着屋子往後走着,此時正是上課的時辰,大多數夫子都在上課,前面的屋子裡沒人。
快到鄭夫子屋子時,清荷隐隐聽見最後那間屋子傳來怒罵聲。
因着隔得遠,清荷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麼,倒是她身邊的白芷和陸離聽見屋子裡傳出來的聲音,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一步一步走近,那屋子裡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周清文,我讓你寫文章,你寫的都是些什麼狗屁不通的東西,教了你這麼久,一絲長進也無,山鄉還說你是個難得的人才,我看你是個難得的庸才還差不多。”
說話的顯然就是那位鄭夫子,也不知清文寫了什麼讓他那麼生氣。
“夫人,讓我進去教訓教訓那個鄭夫子,他怎麼能那麼說少爺。”白芷臉上是藏不住的怒氣,拳頭捏得咔咔響。
………
清荷沒有白芷那麼氣,她現在不知道清文寫得如何,也不了解鄭夫子的為人,沒辦法隻憑一句話就判定是鄭夫子的錯。
嚴師出高徒,這位鄭夫子話說得難聽,也許心是好的,她先聽聽看,若是心好嘴毒,讓山長提醒一番便可,若是嘴毒心也毒,她不會讓弟弟白受委屈。
隔了一會,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出:“還請鄭夫子指點。”
這是清文的聲音,清荷不由心疼,便是隔着門,隻聽聲音她也能感受到弟弟低落和難過。
“哼!你如此蠢笨,指點了也沒用,隻會浪費我的時間而已,我聽說你家裡是做生意的,生意好像還做得不錯,你不在家跟父母數銅錢,來縣學湊什麼熱鬧,沒得髒了縣學的地。”
男子滿含不屑鄙夷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清荷的耳朵,她蹙緊眉頭盯着傳出聲音的房門,怒氣漸生。
這是說的什麼話?學生有心向學,夫子不僅不教,還批評到了學生父母身上,言語間的嫌棄,她在門外也能感受到。
清文死死捏着拳頭,說他可以,不能說他爹娘,他家的生意更是姐姐的心皿:“夫子慎言,我家做的生意清清白白,不偷不搶,如何會髒了縣學的地?”
鄭夫子瞥了清文一眼,眼裡是明晃晃的鄙視:“士工農商,商人隻會追名逐利,一身銅臭,縣學是高雅的學習之地,你們這些人可不就是髒了縣學。”
“更别說你家的生意還是你家姐姐做起來的,一個婦道人家,不在家中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整天在外頭跟男人攪在一起,簡直有傷風化!”
清文最敬佩姐姐,如何能忍受别人這樣說姐姐,他猛地擡頭,對着鄭夫子怒目而視:“夫子别太過分了,若夫子再胡言亂語污蔑家姐名聲,我就不客氣了。”
鄭夫子被清文的眼神唬了一跳,他誇張地鬧起來:“你要怎麼不客氣?你是要罵我還是打我?”
清文咬着牙不說話,雙拳握得緊緊的,他是學生,夫子的教育該他受着,這不代表他的家裡人也要連帶着受氣。
鄭夫子将顫抖的手背到背後:“好你個周清文,我好心好意指點你文章,你感激不說,不過是說你幾句,便這般頂撞我,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夫子嗎?”
“如此不懂尊師重道,就是以後高中又能做出什麼成就,做官也隻能當個貪官污吏,你這樣的學生我教不了,我要去告訴山長,将你逐出縣學。”
鄭夫子作勢欲往門口走,實際上他自己心裡跟打雷似的,害怕得很,不停用餘光去瞟清文,觀察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