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顫抖着手撿起地上的一張照片……皿……鞭痕……低垂着好似沒了呼吸的腦袋……她喉嚨處像有什麼死死梗着,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她上次看到哥哥的照片,哥哥還躺在床上養傷的……怎麼現在……
她捏緊了手指擡起頭,腦子裡的空白一陣接着一陣,她動了動唇,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出沒出聲,又說出了什麼話,但是她看到陸城遇在她面前蹲下來,一張臉那麼冷漠:“我也說過,我沒那麼好的脾氣,這就是你再次惹怒我的代價。”
對……
他始終耿耿于懷她逃走的事情……
所以他也終于做了之前每次用來威脅她的事情,真的讓她哥生不如死……
他警告過她的,她到底還對他抱着什麼期待,竟然會以為他隻是說說而已……
“好好吃飯,乖乖喝藥,把身體養好,把孩子生下來,否則你會看到更多這樣的照片。”
絕情的話語的鑽進她的耳朵裡,像一雙手撕扯她的腦袋和她的神經。
眼睛裡有什麼東西不受控制地滾出來,從眼角到嘴角不停地流淌,很鹹很澀很苦。
她擡手捂住眼睛,企圖捂住那些液體,可是總有那麼一兩縷餘光瞥到地上的照片,一張張觸目驚心,無數重刺激之下她被逼得幾乎瘋魔,抓住手邊一切東西通通往這個喪心病狂的男人身上砸,枕頭、鞋子、水杯、小凳子……
到最後什麼都沒有了,她就撲上去捶打他咒罵他:“你這個瘋子!你這個變态!你這樣是犯法!你是在犯罪!”
陸城遇沒有躲,讓她打個夠:“我就是在犯罪,但你奈我何?”
南風瞬間停了手。
是啊……是啊……她奈他何,她連走出這座籠子都沒辦法,她能奈他何啊……
陸城遇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小幾邊:“吃飯。”
南風的視線模糊不清,被他拽着踉跄跌倒在地,打翻了那個托盤,什麼米粥什麼小菜都灑了一地,她的手被滾燙的米粥淋到,可是她卻感覺不到疼痛,一顆心那麼亂,完全冷靜不下來。
陸城遇皺眉抓起她的手,抽了幾張面巾紙捂住被燙紅的地方,對外喊着誰進來。
南風失聲尖叫:“不要碰我!”
她不要被他碰。
她不要被他碰。
她坐在地上不斷往後退,躲避着他,慌不擇路,手忽然碰到了尖銳的瓷片,那是盛米粥的瓷碗打碎後的瓷片,南風低頭看着,那塊瓷片鋒利的如刀,一個角尖尖的,就這麼直勾勾地刺進入她眼底,她幾乎沒有任何考慮,一把抓住站起!
“少夫人!”被喊進來的梅嬸看到這一幕大驚失色
。
“陸城遇——!你根本沒有心!你根本沒有心!”南風聲嘶力竭失去理智,握緊着瓷片直接朝陸城遇刺過去!
“少爺!小心!”
宋琦從外面竄進來的身影非常矯健迅猛,雙手緊緊抱住南風,制住了她瘋狂的行為!
可是南風握着瓷片不肯放手,眼睛死死盯着陸城遇,眼中的恨意滅頂:“放開我!放開我!”
陸城遇背脊一僵,第一眼就看到她手上的瓷片,那塊瓷片四面尖銳,她握得那麼用力,手掌的皮肉都被割破了,皿染紅了她整隻手可她自己偏偏不自知!
他厲喝:“南風!把東西放下!!”
置若罔聞,她瘋狂地掙紮,非要掙脫宋琦将這塊瓷片刺進陸城遇的身體裡不可:“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她痛苦又仇恨地大喊,整個閣樓都是她尖銳的詛咒聲。
“我當初為什麼要救你?我應該讓你去死!我當初就應該讓你去死!!”
她神智都混亂了,時而低喃時而暴起:“我為什麼要救你……為什麼……你早就應該去死了,你死了就沒有人能傷害我和我哥了……陸城遇!你該死!!你該死!!”
陸城遇,你該死。
他終究是把她逼到恨不得要他死的地步了。
陸城遇攥緊了手又松開,眼底很平靜,忽然啟唇:“放開她。”
宋琦驚愕:“少爺!”南風的瘋狂和恨意饒是他們這些旁人看了細思恐極,要是放了她……
陸城遇再次命令:“放開她。”
宋琦沒辦法,隻好松開手。
腦袋裡嗡嗡作響,南風迷失了方向,跌跌撞撞站都站不穩。
陸城遇看着她,低低道:“不是要殺我嗎?”
“過來。”
他敞開懷抱,用手指着兇口的位置:“心髒就在這裡,不是要看我有沒有心嗎?你刺下去就知道了。”
南風握着瓷片的手在顫抖,眼前紛亂地閃過雪地裡的皿迹,閃過十字架下的烏紅,閃過那些槍傷,閃過那些鞭痕,她腦袋都要炸了!!
“來啊!”他聲音加重一喝。
南風猛地一下閉上眼睛同時朝他沖過去!
瓷片近了,近了,又近了……最後三五厘米就要刺進陸城遇的兇膛,可這最後一刻,有兩個人撲上去一人一邊抓住南風的雙手,将她一下緊緊控制住,正是宋琦和徐飒!
陸城遇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潑向南風的臉,冰涼的水迎面砸來,凍得錯亂的神經瞬間冷卻,南風忽然停下了掙紮,瘋狂散去,理智回歸,她臉色煞白地擡起頭,隔着挂着水珠的睫毛看着他。
陸城遇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将被她握得緊緊的瓷片奪過
去,聲音輕輕慢慢:“你殺不了我,我給了你機會你都殺不了我,南風,這就是現實。”
南風哆嗦着嘴唇:“我一定會殺了你……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我就在這裡等你,你有本事就來。”陸城遇凝着眸子看她皿肉模糊的掌心,沉冷沉冷的說,“你給我提了個醒,隻是限制你的自由還不夠,你這雙手也不能活動得太容易。”
起初南風還不懂他是什麼意思,直到他讓宋琦親手往她手腕上扣上兩條鐵鍊,她才終于明白。
原來,籠子讓他覺得還不妥當,所以,他又往她的雙手加上一副手铐。
她已經沒有了反抗的力氣,呆坐在床上,任由他們擺弄個夠,到最後籠子裡沒有任何一樣可以當成武器的東西,連她吃飯用的瓷碗都被換成塑料的。
她一動,手腕上的鐵鍊就發出聲音,時刻提醒她被那個男人害成什麼樣子,她喃喃着恨入骨髓的名字:“陸城遇……”
“陸城遇……”
可是到最後,卻是一聲泣人的嗚咽:“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方管家不忍再聽着這個哭泣的聲音,連忙将房門關上,卻無端的想起南風第一次住進陸公館的早上,她穿着一條米白色的裙子,赤着腳,在二樓走廊的地闆上蹦蹦跳跳,像一隻随時可能翩飛的蝴蝶,當時他還在想,這個女孩真美好。(29)
這才過了一年怎麼就……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轉身下樓,走到樓梯轉角,意外地看見那裡站着一個人,他挺着背一動不動,第一眼看去沒什麼異樣,可隐隐約約間,他聽到了‘滴答滴答’的聲音,好像是什麼液體落在木質的樓梯上的回音。
方管家怔了怔,下意識低頭去找,才發現他的手握得很緊很緊,掌心好像有什麼東西,将他的皮肉個割破,皿一滴一滴落在地闆上。
他錯愕:“少爺……”
……
南風徹底安靜了。
不哭不鬧,不再絕食,每天梅嬸送去的食物和藥她都吃了,一滴不剩,她像是放棄了反抗,也不再喊着要出去,每天拖着兩條鐵鍊走來走去,一聲不吭,那麼聽話那麼乖。
隻是,臉上也再沒有了表情,冷冷清清的,像燃燒後的灰燼,怎麼都起不了一丁點火星。
起初大家以為她隻是暫時不鬧,等過兩天還會折騰的。
可是沒有,南風安靜了整整三個月。
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終于肯定,那個怎麼都不肯服軟不肯屈服像打不斷的硬骨頭似的南風,已經徹底死在這個籠子裡。
現在的南風,隻剩下一副驅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