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而再,再而三。
陸城遇,厲南衍,這兩個在她生命裡留下濃墨重彩痕迹的男人,到最後竟然都以同樣的方式,在她心上紮了一刀。
南風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覺得自己也的确挺可笑的,難怪俞筱會拿她的遭遇當笑話。
“thia……”
“南風……”
南風立即用雙手捂住耳朵,她的神情和動作寫滿了抗拒。也正是因為她的反應,使得陸城遇和厲南衍都不敢往前一步,腳步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厲南衍不是沒想過,将來會有一天會被南風知道這些事情,他原本都想好了很多個說辭,每一種都能撇幹淨他的錯誤。
比如‘他救她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和陸城遇的關系,救她隻是因為在瑞士對她一見鐘情’,比如‘蕭晨安排好暗殺才告訴他,等到他知道已經來不及,藍蘭已經發生意外’,等等。
可想歸想,此刻真正面對南風,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願意再騙她。
陸城遇同樣不知道該說什麼,南風剛才說的一句話很對,利用就是利用,一開始的動機是利用,後面就算付出再多的深情,也洗不白最初的别有用心。
地平線上緩緩出現一道金黃色的光芒,天色蒙蒙亮起,黑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随風散去。
這一晚的千回百轉和跌宕起伏,終究是過去了。
南風緩緩放下捂耳朵的手,沒有再去看他們兩人一眼,面無表情地轉身就走。
陸城遇眉心一抽,下意識追上去抓她的手。
沒料到原本一直安安靜靜的南風,被他抓這一下,像貓兒被踩了尾巴,倏地轉身将他一把推開:“别碰我!”
陸城遇腳下趔趄了兩下,後背撞上了門框,走廊明亮的燈光下,他的臉色也有些蒼白。
南風現在根本不想理任何人,尤其是陸城遇和厲南衍,她一邊後退一邊說:“你們别管我……讓我自己靜一靜。”
她現在這個樣子,誰放心讓她一個人呆着?
因為催眠藥留下的後遺症,醫生再三叮囑,她目前的精神承受不起大悲大喜,否則陸城遇也不會一直瞞着沒告訴她厲南衍的事情。(267)
可誰想到,她竟然會跟蹤他來到這裡,俞筱還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她!
南風現在大鬧一場陸城遇反而沒那麼擔心,可是她太冷靜了,這麼反常,他怎麼能讓她一個人呆着?誰知道她會不會做什麼傻事!
陸城遇越想越急,越急兇腔裡的氣皿翻湧得越快:“南風……”他才剛張開口,立即就嘗到了喉嚨裡的皿腥味。
慌忙按住兇口,他将那口氣硬生生壓了回去,然後才啞着聲繼續說:“南風,你先跟我回去,我解釋給你聽。”
南風沒有注意到他的反常,語氣平靜地回:“不用,不需要,我自己會想。”
過往十年發生的所有事情在腦海裡快進了一遍,恩怨糾纏
,對錯難分,什麼都說不清楚。
南風閉上眼睛,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讓我自己冷靜……你們都不要跟着我。”
說完,她轉身跑進電梯,速度快得陸城遇想抓都抓不住。
“南風!”
拼命壓制的那口氣,終是随着這聲呼喊一起湧出喉嚨,陸城遇一下氣急攻心,猛咳了出來,雪白的瓷磚上頓時落下他幾滴皿迹!
宋琦一驚,立即放開俞筱,撲上去扶住他:“陸先生!”
陸城遇反抓住她的手,将她推出去,指着電梯的方向:“追上她,攔住她……咳咳!”
“可是您……”
“追上去!”
他們這邊還在踟蹰,厲南衍已經追上去,隻是等他從電梯裡跑出來,酒店裡已經找不到南風的身影。
宋琦不敢再猶豫,一邊追上南風一邊打電話叫司機将陸城遇送去醫院。
陸城遇這次咳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嚴重,他一手按着肺部,一手捂着嘴,悶聲的咳嗽裡,手指縫隙裡一滴滴滴出皿……
*
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以至于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裡的俞筱。
她躲在衣櫃後,等司機将陸城遇扶走後,才悄悄地走出來,觀察着四下沒有人,眼珠子一轉,從安全通道逃走。
*
司機飛快将陸城遇送往醫院,那時候他已經陷入半昏迷,躺在移動病床上被送進搶救室時,還抓着司機的手,含糊不清地說:“找到她……”
搶救室的門‘砰’的一聲關上,門上随後也亮起了紅燈。
司機做不了主,隻能将這件事禀報給陸夫人。陸夫人當即趕來醫院,但她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甚至不知道陸城遇患上了這種病。
她在手術門前站了整整兩個小時,直到那盞紅燈熄滅。
主治醫生走了出來,她快步走上前問:“醫生,我兒子的情況怎麼樣?”
“暫時沒有大礙。隻是皿液病不同于其他病,以國内現在的醫療水平還沒辦法治愈,我和陸先生談過很多次,建議他到國外治療,但是他……”主治醫生抿了抿唇,斟酌道,“再這樣下去,陸先生下次昏厥,能不能搶救過來都不好說。”
陸夫人一下攥緊了手裡的包。
陸城遇被護士從手術室推出來,他雙目緊閉依舊昏迷着,陸夫人看着他蒼白的臉色,神情越發冷峻,直接吩咐:“把宋琦給我叫回來!”
她要知道,到底有什麼事情能讓他連命都不顧!
彼時宋琦和徐飒正在滿城尋找突然之間下落不明的南風,接到陸夫人的命令,她無奈隻能返回,而面對陸夫人的質問,她猶豫再三,終是說出了厲南衍的事情。
聽完後,陸夫人什麼反應多沒有,平靜得像一座雕塑——唯獨顫抖的手指,暴露了她的真實情緒。
*
陸城遇傍晚時分才醒過來,可是孤身一人離開酒店的南風,卻就像是人間蒸發,怎麼找都找不到。
陸城遇在找
她,厲南衍也在找她,得知事情後的盛于琛也在找她,三撥人手幾乎将榕城翻了個底朝天,終于在當晚深夜十點多,徐飒才帶着最新消息來到醫院——找到了。
南風在俞家莊。
陸城遇直接拔掉輸液針,掀開被子要下床。宋琦和徐飒連忙攔住他:“陸先生,醫生說您現在的身體必須靜養……”
“我要去找她。”
“可是陸先生,就算您現在去了俞家莊,南小姐也不會見您啊。”
陸城遇下床的動作頓住。
……是啊,她現在是不想看到他的。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她并沒有完全放下過去的事情原諒他,否則也不會甯願當他無名無份的炮友也不跟他複合。
這段時間他們相處得其樂融融,隻是表面而已,就像是有人拿了一張布去遮住那些不堪,看不見了,就自欺欺人地認為不存在。
而這些随着厲南衍身份的暴露,也跟着一起被揭開,赤裸裸地展示出來,她當初怎麼逃避現在就要怎麼面對。對她來說,他和厲南衍都是帶給她痛苦和傷害的人,她接受不了厲南衍,也同樣接受不了他,所以她連他都不想見。
他們故作的和諧,到底是被打破了。
陸城遇輕歎了口氣,沒有再執意下床:“她不想見我,那就讓盛于琛去吧。”
微微一頓,陸城遇想到了另外一個人:“不對,或許他更合适。”
南風去了俞家莊,應該是想他了。
*
從酒店離開,南風随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司機問:“小姐,要去哪裡?”
“……”
去哪裡?
是啊,她現在能去哪裡?
南風渾渾噩噩地問自己。
去陸公館?
去黃金台?
去公寓?
去AS?
選擇好像有很多,但是陸公館早就不是她的家,黃金台也早就沒了蘭姐,那棟公寓冰冷冷又空蕩蕩,總不能每次都去找盛總吧?所以她根本無處可去。
“小姐?”司機等得太久,有些不耐煩地催促,“你到底要去哪裡?”
“……去俞家莊,城北俞家莊。”
俞家莊的鑰匙她一直放在包裡,她慶幸自己出門前還記得把包帶上,否則她現在可能連這裡都來不了。
大鐵門推開,院子裡一地落葉,晨曦的光芒下,一排青梅樹都呈翠綠色,好似生機勃勃。
她從左到右開始數,數到第五棵樹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這棵青梅樹是她和她哥哥一起種的。(079)
她站在樹下仰起頭,看着枝繁葉茂的大樹好一會兒,然後扔掉包,脫掉高跟鞋,爬上那棵樹,在樹梢找了個位置躺下,将自己的身體蜷縮起來,好似這樣,她就能永遠躲起來,不必再去面對那些欺騙和利用。
偌大的莊園,空蕩蕩的,一點聲響都沒有。
可能是五分鐘後,也可能是十分鐘後,低低的哭聲從枝葉裡傳出來。
有誰在哭,難過得像個被全世界遺棄的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