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5章 一百萬卷地膜
西月底最後兩天,一場雨下透了大坪村周圍方圓二百公裡。
八七年似乎風調雨順。
平安集團總部院子裡排兩隊人在張春手裡領工錢。
都是小水人村人和紅溝村人,辛苦一個月,到了最後這兩天,一個一個臉上喜笑顔開。
“張村長,我一天工都沒落,三百塊有吧?”
說好的一天十塊。
等他從路晶手裡拿走三百五十塊,滿臉驚訝:“有這麼多嗎?不是說三百塊?”
“嫌多退回來。”張春氣哼哼。
後面的人呼啦啦圍上來,剛剛排好的隊又亂掉了。
“能領三百五十塊嗎,我一天工都沒落,張村長你可不能算錯。”
“我也能領三百五十塊。”
張春站起身大聲喊:“誰不排隊誰最後領錢,亂嚷嚷什麼?”
剛亂掉的兩隊人又整整齊齊排在院子裡,路晶喊一個名字,進來一個人領錢。
“張廣發,380塊”
“李環娣,340塊。”
“楊豔,325塊。”
……
路晶喊人名,錢從張春手裡往出領。
一個大肚子婦人叫石小蕊,領18塊錢,張春認出來她是小水村張瑞成的兒媳婦。
“瑞成家的,你咋領18塊?”
“我就幹了兩天,本來領二十的,我跟我們村長借了兩塊花掉了。”
這讓張春一肚子疑惑,她幹兩天活,跟張響借了兩塊,幹麼記在領工錢冊子上?
張春擡眼看旁邊的張響,給他沒好口氣:“張響,你手底下人跟你借錢,你别在他們領的工錢裡扣掉,他們領了工錢再還你。”
張響樂呵:“好好,聽你張村長的。”
張響是怕他們借的錢給自己不還,報工資花名冊的時候就把借的錢首接扣了,他自己多領一百三十塊。
小水村有十家人開十輛三輪車,也算一個勞動力,出車出人的家戶多領一百塊。
西月份的工資參照辣醬計件法,三個人一組的烤爐上,哪一組出的面包多,哪一組工資高。
張響想多報面包數那是不可能,裝箱出庫,最後一紮賬,少一個算張響吃掉的。
這份工作讓張響一天到晚精神繃緊,出的面包數算了又算才敢報數據。
去年勞教三個月的下場時時刻刻提醒他,在秦老闆手裡幹活,不敢有絲毫差錯。
在面包廠幹活的第一個月,小水人的十輛三輪車往鄉上集散地拉面包箱子。
從西月份開始,是一輛貨車拉上去,一天出兩萬到兩萬三千塊面包,包裝箱碼在車廂裡,缺一箱多一箱清清楚楚。
大家夥領工錢也就領的清清楚楚。
一個月保底出兩萬塊,大家領工錢保底三百塊,超出這個數,按比例多領錢。
西月份出了兩萬八千八百個面包,大家多領三十到五十。
領了工錢的人把一沓錢在手上拍的啪啪響。
“聽說縣裡工人的工資又漲了一茬,不知道有沒有咱們的高。”
“他們工資再漲能漲到三百八?縣長的工資才是三百八吧?”
“瞎扯,縣長的工資都沒三百五!”
三百八的工資在他們心裡高高在上。
這兩天,張春累的喝不上一口水,趕今天五點半終于把領工錢的人打發完了。
與此同時,給辣醬廠發工錢的秦家叔侄倆一塊回村裡。
秦川手裡的一沓單據遞給顧秀秀和路晶,嘴上問:“春叔,一切正常吧?”
“除了一個懷娃婦人領了十八塊不正常,其他人都正常,張響扣一些人借的錢算在工錢裡,我訓了他一頓,下個月不能這麼幹。”
秦川接過面包廠工資花名冊,在上面刷刷簽了字。
張春嘴上抱怨:“川子,發工資之前你先看看再簽字,發完了你才簽,這個程序不對。”
秦川沒說話。
秦建文給張春解釋:“他簽的這個字是給巡查組的人看的,你以為他計較給誰發的多給誰發的少?”
三百人拿工錢,張響報上來花名冊,誰領的多誰領的少,秦川哪能一個一個看過來再簽字。
張春心裡很吃力:“不是說巡查組的人前天就來銅城了嗎,咱還不來大坪?把人等的吃力死了。”
秦川罵他:“你吃力個屁,該幹麼幹麼,就當他們不來咱大坪。”
張春還想在村口立兩個杆子,挂一條紅布條,上面寫“歡迎京都巡查組莅臨指導視察”。
被秦建文攔住了,說張春你别給咱川子找不自在,該幹什麼幹什麼。
中午那會兒,高林祥悄悄遞來消息,巡視組一行五個人,來大坪村就到五六點了。
“春叔,他們來大坪是最後一站,看樣子戚主任帶的這幾個人幹的很紮實。”
一些情況,張春翻來覆去想不明白。
“川子,你說巡查組這次走過來,會改變一些情況,我實在想不通有啥情況要改變。”
秦建文又給張春解釋:“不允許農牧局領導插手包産到戶農戶的自主經營權,小川要的就是這個改變。”
張春覺得不可能。
“川子,建文,農牧局不管土地生産,那他們管什麼?”
“春叔,他們要有所為有所不為,你慢慢會明白。”
張春若有所思,嘴裡嘀咕:“有所為有所不為?好深奧,是那個詩人教你的吧?他老說這種話。”
秦川納悶之極,詩人海子嘴裡說出來的話,怎麼就成了有所為有所不為?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是有所為有所不為?
瞎扯犢子。
路晶從隔壁财務室跑過來,給川哥遞一張貨運單:“川哥,這是今年出售地膜的數量,你肯定不信。”
她覺得今年出了多少地膜川哥不是十分清楚。
川哥心裡有個數是五十萬卷,比去年多了二十萬卷。
路晶盯在川哥臉上看,川哥吃驚的表情讓她心裡很激動。
川哥果然不信:“一百萬卷?這麼多嗎,不可能吧?”
秦川再看出地膜明細。
泉水市宏達地膜廠生産的地膜,景甯秦總從去年開始當唯一代理人。
銅城市範圍和銅城以北的三個地州市土地上的地膜,都從秦總手裡拿貨。
銅城市範圍内,地膜拉到土高鄉貨運集散地,再給各縣區各鄉鎮送貨,銅城市範圍的土地上銷售了二十五萬卷,威市拉走了三十萬卷,泉水市拉走了二十六萬卷,定西地區二十萬卷。
從去年十一月份開始,種地農戶就開始拉地膜化肥農資,平安貿易的三輛貨車從宏達地膜廠拉出貨,再給各地州各縣區鄉鎮送貨,到今年的三月底才消停。
貨運司機每天交上的貨運單子和賬務單子都錄在計算機數據庫裡,到了月底紮個總賬,秦川看一眼簽個字,沒仔細算這幾個月的總數。
到了西月底,拉地膜的貨運業務停了,路晶在電腦裡抄下來一張總數,自己吓一跳,再遞給川哥看。
一百萬卷,十塊錢一卷進貨,十五塊錢賣出,這筆利潤五百萬。
秦川摸着下巴,這時候意識到未來十年,農資貨運貿易是賺錢大頭。
秦川看出來一個問題:“沒有新安縣的要貨數量,他們的土地上嘴上要鋪掉二十萬卷。”
張春氣哼哼:“你還給姓何的好臉色?香山鎮就要三萬卷地膜種棉花,商品糧基地有三千畝種包谷,各鄉鎮各村子誰家不要三五卷給地裡鋪?
跟咱景甯縣一樣,他們新安縣也要二十幾萬卷地膜,都是何遠民從西京拉過來的,哼,他幹什麼都要跟你對着幹。”
張春對他沒好口氣,他們新安縣竄走地膜生意也是主要原因。
新安縣的很多種植戶想要景甯秦總的地膜,想跟着景甯秦總種賺錢莊稼,可擋不住何遠民是農牧局的領導。
種地農戶誰敢不聽農牧局的安排?
“川子,看明白了吧,要不是何遠民插手進來,新安縣的這二十萬卷地膜就是從咱手裡出去的,姓何的搶走了你的一百萬。”
銅城市三縣兩區,唯有新安縣的地膜不是從秦總手裡拿宏達地膜。
“春叔,沒什麼大不了。”
張春不明白侄兒的沒什麼大不了是幾個意思。
到了今年八月,農牧局不會再插手給農戶賣地膜。
除非何遠民不當領導幹部,當農牧局下面的農商貨運的領導,那更好,沒有公權,咱明大明搞市場競争。
不會存在農牧局發一紙紅頭文件,說香山鎮三萬畝土地必須種棉花。
秦總說他們種棉花他們就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