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說，是有人對着韓铮指指指點點。

　　 那是兩個男子，二十出頭，穿着藍色的書生裝，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黎語下樓的時候，胖書生正指着韓铮說話：“這裡是客棧，不是你們家，你們帶些破破爛爛的東西過來，也不怕污了别人的眼。”

　　 他剛說完，瘦書生接着道：“我見過許多與你一樣的求學者，想要通過進入白鶴書院而一飛沖天，但你也該照照自己，你這樣的，别說進書院讀書了，便是書院的入學考試也無法通過。你若想留着面子，不如現在就走，天黑前說不定還能趕回家。”

　　 兩人頤指氣使，好像他們是什麼重要人物一般。

　　 黎語呵呵一聲，下樓準備怼人。然而她才走兩步，韓铮先說話了。

　　 韓铮淡淡地看着二人：“兩位可是白鶴書院的學子？”

　　 胖書生倨傲地擡頭，“自然是，這南州府屬白鶴書院最為有名，我們兄弟二人是人中龍鳳，怎可去其他書院。”

　　 韓铮點點頭，“二位厲害，隻是二位兩位如今的身份是童生還是秀才？”

　　 瘦書生接話道：“自然是童生，秀才哪是那麼容易考的。你問這些做什麼？”

　　 韓铮還沒回答，韓小梅先忍不住笑出了聲。

　　 胖書生不滿，問：“你笑什麼？”

　　 韓小梅歪頭看着他，神色無辜，“你們隻是童生就能上白鶴書院，那我三哥就更沒問題了，他可是秀才。”

　　 兩個書生頓時如遭雷劈。

　　 須臾，胖書生晃頭：“不可能，他今年才多大。”

　　 瘦書生也道：“你們一定在說謊，呵，你們這些鄉下來的泥腿子，真是為了臉面什麼都不管。”

　　 韓铮沉默着掏出證明自己身份的秀才印章。

　　 胖書生眼尖，一眼看出了真假，當即氣的臉紅脖子粗。

　　 瘦書生看看印，再看看自家兄弟，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們一開始是走，後來變成了跑的，仿佛身後有什麼在追。

　　 *

　　 黎語下樓拍拍韓铮的肩膀，“做得好。”

　　 轉頭跟店小二說話：“小二，剛才那二位真是白鶴書院的學子嗎？”

　　 按着傳言，能進白鶴書院的隻有三種人，一種是官宦子弟，一種富家子弟，一種是有真才實學的。然而剛才那兩個在她看來全部都不符合。

　　 小二今天看到兩個書生時就猜到會有這一遭，麻木道：“他們确實是白鶴書院的。”

　　 接着，小二把說過了上百次的話重複一遍。

　　 黎語這才知道她遺漏了一些東西。

　　 其實，并非傳言不對，而是有的話别人沒傳出去。

　　 像是白鶴書院，每年除了要前三種人，也要一些關系戶，比如說書院内某個先生的外甥、書院院長媳婦的弟弟，或者說書院後廚大爺的孫子。這些人大多沒什麼才能，是院長看在關系的份上特批的，他們入學後統一被安排在最末等的學室中，先生不怎麼管。

　　 這二位便是關系戶，因為在書院中被前三種學子嫌棄，他們便時常來這裡恐吓其他學子，以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黎語：“……”很難評。

　　 *

　　 坐了三天半馬車，每個人都累，于是幾人下午休息，到了傍晚才出門。

　　 大禹朝沒有宵禁，這會兒街上依舊熱熱鬧鬧，店家們做了好看的花燈挂在攤子上照明，一眼看過去，美不勝收。

　　 韓小梅對南州府的一切都有興趣，忍不住在各個攤子前流連。

　　 西兒緊緊跟着她，因為韓小梅教他寫字，現在他跟韓小梅的關系最好。

　　 黎語和韓铮走在後面，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便喊他們倆一起吃飯。

　　 南州府賣的吃食種類極多，這一段路走過來，黎語便見到了馄饨，包子，餡餅，面條、炒飯和各式油炸點心。

　　 這些多是小攤子上賣的，攤子後的酒樓裡有更多的花樣。

　　 考慮到這是來南州府吃的第一頓飯，黎語決定去酒樓吃。

　　 周邊就有三家酒樓，分别叫蘭素齋、乘月樓.....美味居。

　　 黎語盯着寫有“美味居”三個字的牌匾，斂起笑容。

　　 西兒看到不明所以，“黎老闆，你怎麼了？”

　　 黎語微微擡手，問韓铮和韓小梅，“你們還記不記得，去年咱們剛賣鹵肉時，有一個梅老闆委托胡老闆找我，說想要買鹵肉方子。”

　　 一些不好的記憶湧入腦海，韓铮看着美味居的牌子，道：“我記得，那梅老闆出爾反爾，給胡老闆說的是一個價格，見了二嫂後說的又是另一個價格。”

　　 韓小梅：“我也想起來了，那次咱們沒有賣給他，但是他不死心，找了黃家人偷，結果被二嫂發現告到了縣衙。哎呀，就是這個美味居吧。”

　　 黎語：“如果沒有意外，應該是。”

　　 “我去問問。”韓小梅快步走到一個賣花繩的攤子前，一邊挑花繩，一邊問話。

　　 過了會兒，她握着一根花繩興奮地跑回來，“就是這家，賣花繩的說了，美味居的店主姓梅。”

　　 黎語點頭，不知梅老闆現在怎麼樣，就目前來看，這美味居的生意非常一般，偌大的一個大廳内竟然隻有兩桌客人。

　　 *

　　 除了美味居，剩下的兩家看起來差不多，黎語最後選了乘月樓。

　　 乘月樓的菜有二三十種，黎語西人一人選了一道，分别是油炸大蝦，清蒸鲈魚，香辣雞塊和清炒冬瓜。

　　 到底是州府的酒樓，這裡的廚子有兩把刷子，大蝦火候正好，鲈魚鮮嫩，冬瓜清爽。唯一有瑕疵的是雞塊，沒有處理好，肉有些腥氣，

　　 黎語幾人吃飽喝足，按着原路返回。

　　 此時，美味居内。

　　 梅老闆站在二樓，看着隻有寥寥幾人的大廳，将一個酒杯首接扔到了酒樓的掌廚身上。

　　 “你是怎麼做菜的？酒樓日日無人，你就不能想辦法做些好吃的吸引人來？”

　　 酒樓掌廚不言不語。

　　 梅老闆：“......”

　　 *

　　 黎語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天剛亮，她便帶着韓铮去白鶴書院。

　　 原想着這個時候會不會太早，到了書院才發現一點也不早。即使還沒有到上課時間，書院内己經有不少學子在念書了。

　　 “書院中寒門子弟多，深知讀書不易，所以格外勤奮。”幫韓铮辦理入學手續的人道，他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自稱姓江。

　　 黎語點頭。

　　 “對了，蘇先生有安排過，讓韓學子住在東桂園。”江老頭從懷裡摸出一把鑰匙遞給韓铮，“離課室不遠，我帶着你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