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5章 新規定
第1535章 新規定
趙老黑眉頭緊鎖,像看一堆麻煩的垃圾:“又是王栓柱?晦氣!”他煩躁地揮揮手,“契約?契約上白紙黑字寫着呢!‘下礦采掘,險難自擔。^k_a!n¨s\h?u\z¢h¨u-s/h.o,u~.*c′o^m?若有傷殘,礦上予錢三吊,契約即止。’懂不懂?三吊錢!拿了錢,契約就兩清了!人殘了廢了,跟礦上再無瓜葛!”
“三吊錢…三吊錢不夠抓藥啊趙爺…”媳婦哭嚎着。
“不夠?”趙老黑冷笑一聲,從旁邊疤臉工頭手裡扯過名冊,翻到後面,手指戳着上面一個鮮紅的手印,“這是他王栓柱自己按的手印!生死有命!礦上給三吊,已經是仁至義盡!怎麼?還想訛上礦上養他一輩子?”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着戾氣,“疤子!去!帶兩個人,拿三吊錢,扔他屋裡!把王栓柱的工牌收回來!從今兒起,他不再是礦上的人!那間排屋,月底前給老子騰出來!礦上的地方,不養廢人!”
疤臉工頭應了一聲,眼神冰冷地瞥了一眼癱在地上的女人,帶着兩個粗壯礦工,大步流星地朝丙字區排屋方向走去。
王栓柱媳婦癱在冰冷的煤渣地上,看着趙老黑轉身走向礦洞深處的背影,看着疤臉工頭遠去的方向。·3!0-1^b+o′o+k`..c!o-m*
風卷着黑色的煤灰,撲打在她淚痕幹涸、沾滿污垢的臉上。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遠處,礦洞裡傳來沉悶的開鑿聲和監工模糊的呵斥,像這座冰冷巨城恒久不變的心跳。
張嬸最終從暖閣客棧漿洗婆子那裡,讨來一小包不知名的草藥渣子——是給南方客人煎藥剩下的。
她用破瓦罐熬成黑乎乎、氣味刺鼻的湯水,撬開王栓柱的嘴,硬灌下去。也許是草藥的效力,也許是王栓柱命硬,幾天後,那駭人的高熱竟然慢慢退了下去。
隻是那條腿,膝蓋處怪異地扭曲着,再也不能伸直,像一根被粗暴折斷後又胡亂接上的樹枝。
疤臉工頭扔下的三吊銅錢,沉甸甸地壓在炕席下。王栓柱媳婦用其中一吊,換了些粗糧和鹽。
剩下的兩吊,她不敢動。月底,排屋就要被收走。她抱着孩子,坐在冰冷的門檻上,望着礦場方向那巨大沉默的黑石城牆。城牆的陰影壓下來,冰冷而漫長。
黑石礦場深處的鑿擊聲似乎比往日稀疏了些。>!ˉ如t文¥#網]a °!?追¢最<新′>·章~|節??°巨大幽深的洞口前,等待下礦的隊伍短了。新來的流民被分去清河縣工地和城東攤位,肯下死力氣鑽黑窟窿的人越來越少。
幾個剛領了号牌的新礦工,看着洞口那幾具被草席裹着、滲出暗紅冰渣的礦工屍體被擡出來,臉色發白,腳步遲疑。監工的鞭子在空中甩出脆響,呵罵聲更顯焦躁。
季如歌站在礦場入口的高坡上,玄色大氅紋絲不動。身後跟着管家和幾個賬房先生,每人手裡都捧着厚厚的賬冊和卷宗。趙老黑垂手肅立在一旁,額角微汗,粗壯的手指不安地搓着羊皮襖的衣角。
“契約。”季如歌的聲音不高,被寒風刮得有些飄忽,卻像冰錐紮進趙老黑的耳朵。
趙老黑一哆嗦,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卷磨得發亮的羊皮紙,雙手奉上。那是礦上用了多年的“生死契”。
季如歌沒接。管家上前一步,接過羊皮卷展開,朗聲讀道:“…下礦采掘,險難自擔。若有傷殘,礦上予錢三吊,契約即止。亡故者,予燒埋銀五吊…”
冰冷的條款在寒風中回蕩。坡下幾個豎着耳朵偷聽的老礦工,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把頭埋得更低。
“不夠。”季如歌的目光掃過坡下那些麻木、畏縮、卻又隐含怨憤的臉孔,最終落回趙老黑臉上,“人不夠。人心不穩。下洞的力氣就少。挖出的礦,就不夠填暖龍車的爐子,不夠鑄黑石城的磚。”
趙老黑喉結滾動,不敢吭聲。
說到這裡,她轉身看向趙老黑,眼眸深沉如墨。視線落在那些曠工的身上:“我把人交給你,你是這樣對他們的?”
趙老黑渾身一抖,滿臉苦相:“季村長,你不知道這些人都是難纏貨。我要是不對他們兇點,他們都不知道飄哪去了。我,我這也是無奈啊。”
季如歌聽完後冷笑:“你倒是挺會給自己找借口。”
趙老黑臉上谄媚的笑容一僵,随後沖着季如歌拱手:“您就别笑話我了,這麼大的礦我要管上百号人,要是對他們太客氣了。難免會有一些人蹬鼻子上臉,我也是沒辦法的啊。”
季如歌卻是擡起手:“你就不必給自己找理由了。你自己瞅瞅這住的環境,吃的都是什麼?還有這麼冷的天漿洗衣服,我是不是多次強調不能冷水?一定要溫水?你看看那些婦人的手,有幾個是好的?”
找老黑唇動了動,在季如歌迫人的眼神下,到底是不敢再多說什麼。
季如歌轉向管家:“新規。拟。”
管家立刻攤開空白卷宗,蘸飽墨汁。
“其一,”季如歌的聲音清晰、冰冷,如同在宣讀鐵律,“礦工日薪,提至三百文。下洞滿三月者,日薪五百文文。滿一年者,七百文。洞内開鑿、支柱、背礦,按量另計工分,一分一厘,當日結清。”
坡下傳來一片壓抑的倒吸冷氣聲。三百文?這,真的假的?!幾個老礦工猛地擡起頭,渾濁的眼睛裡爆出難以置信的光。
“其二,”季如歌繼續道,“礦場設藥局。凡下洞負傷者,藥局免費施診給藥。傷愈前,日薪照發一半。傷殘不能下洞者,視傷殘輕重,月予撫恤錢五兩,直至身故。”
趙老黑的臉頰狠狠抽動了一下。五兩!還月月給?!他感覺心口像被剜了一刀。
坡下的騷動更大了。有人死死掐着自己的胳膊,懷疑在做夢。
“其三,亡故者,予燒埋銀一百兩。其父母妻兒無依者,子未滿十五,女未嫁者,礦上按人頭,月予撫恤糧兩百斤,至子成丁或女出嫁止。”
管家筆下如飛,墨迹淋漓。幾個賬房先生飛快地打着算盤,噼啪作響,計算着這筆驟然膨脹的開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