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1 章
第261章老錢家的花花公子
當下她也就道:“那我也講一個故事吧, 關于作畫的。”
一旁沙發上,查德維克閑淡地喝了一口咖啡:“初小姐,請講, 我很希望你講故事。”
戴維也點頭。
初挽這才講起來:“清朝時候, 有一戶人家姓金, 是黃帶子,是世代吃皇家糧的,他們家在內務府上驷院掌管禦馬, 他們家有一個子弟,我們叫他GOLD TWO吧, 這位金二自小愛馬, 喜畫馬,恰好那個時候有太監把宮裏的《百駿圖》偷出來了, 他就跟着那《百駿圖》臨摹, 竟臨了一個惟妙惟肖,分毫不差。”
衆人聽得好奇:“之後呢?”
初挽繼續道:“之後, 清朝敗亡, 這位黃帶子沒了皇糧——”
她解釋道:“這就像英國那些貴族沒有了生活來源。”
大家忙點頭,表示理解。
初挽這才道:“他生活潦倒困頓,隻能賣些字畫為生, 誰知道當時琉璃廠一位古董商,恰好看到了他的畫, 驚為天人, 知道他曾經臨摹郎世寧的《百駿圖》, 便給他潤筆費, 請他作畫, 他伏案一年, 總算臨摹出了《百駿圖》。”
她這故事說到這裏,大家隐約也明白了,這意思難道眼前這一幅就是這位“Gold Two”臨摹的?
戴維蹙眉:“可是,我們的這幅畫是當年汪精衛先給希特勒的,希特勒當時大為喜歡,當做稀世名畫收起來的。”
初挽道:“那是因為汪精衛不懂畫,希特勒更不懂畫。”
戴維:“汪精衛的夫人陳璧君精通中國畫。”
初挽:“不不不,她不精通,用我們中國人的話說,她就是二把刀。”
戴維愣住,無奈地看着初挽。
一旁查德維克卻是笑起來:“初小姐,你意思是說,陳璧君買了臨摹的假畫獻給了希特勒?結果希特勒還當做稀世珍品收藏起來?”
初挽:“對,就是這個意思。”
查德維克:“所以說,從陳璧君汪精衛到希特勒,再到後來的那些收藏家,都被騙了?”
初挽:“差不多吧。”
然而她這麽說時,已經有好幾個鑒定專家紛紛質疑起來了。
“這幅畫惟妙惟肖,形神兼具,初小姐,你覺得這是仿作能做出來的嗎?”
“依這幅畫的功底,一個你口中的GOLD TWO竟然能畫出來,難不成中國人人都是郎世寧?”
“初小姐,你又憑什麽認為,陳璧君買到的一定是那位GOLD TWO的畫?”
“如果說這是僞畫,那至少畫上應該有什麽破綻吧?有誰能把郎世寧仿得天衣無縫?”
其中一位鑒定專家更是馬上讓人在電子屏幕上展示了臺灣博物館絹本版的《百駿圖》作為比較:“大家可以看到,我們手中的紙稿版,這一百匹馬生機勃勃惟妙惟肖,比起臺灣博物館的《百駿圖》更勝一籌,這怎麽可能是仿品?”
幾位洛克菲爾德家族的成員,也有些疑惑,其中一位也開口問起來,顯然大家對此有些質疑。
初挽道:“那隻能說,這位GOLD TWO的畫技,比起郎世寧來,更為生動逼真罷了。”
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聽不下去了,就連戴維都皺眉,而幾位本來贊同初挽的,也覺得這吹得有點太過了吧。
亞歷克斯面無表情地端起咖啡,品了一口。
唯獨查德維克笑着說:“太精彩了,太精彩了,初小姐,你可以繼續說,我等着你的高見。”
初挽道:“我們先看臺灣故宮博物館的這幅《百駿圖》大家可以看到,一百匹馬,确實姿态各有不同,細緻入微,但是仔細看時,其實形似而神未到,過于工整,甚至有些呆闆,由此就少了幾分活泛。”
她這一說,衆人沉默了,大家看着那畫,之後便有幾位專家陸續點頭。
初挽繼續道:“大家再看我們面前這一幅《百駿圖》,妙筆生輝,靈動逼真,我們仿佛聽到了馬的嘶吼,甚至感覺這馬仿佛從紙卷上躍出,沖向我們。”
大家紛紛點頭,頗有同感,幾位專家道:“這畫實在是精彩,初小姐說得不錯,這一百匹馬,簡直讓我們聽到了馬叫聲,甚至聞到了幹草馬糞的味道!”
初挽點頭:“很高興我們能有這個共識。”
她說這話,在場的幾位專家怔了下,一時有些不明白初挽這腦子怎麽了,前後矛盾?
戴維也感覺到了,道:“初小姐,那你的意思是認同了,認同我們這幅畫确實是郎世寧真跡?”
初挽:“不,我認為這是高仿,這就是GOLD TWO模仿的,原因就是我剛剛所說。”
啊?
她誇了一番眼前這幅,貶了一番臺北故宮博物館的,結果現在說,眼前這一幅是臨摹的?
這下子連查德維克都不明白了,他疑惑地搖頭:“初小姐,你讓我感到困惑,這是什麽意思?”
初挽道:“郎世寧先生為意大利人,他的畫中既有西方寫實立體的繪畫技法,也有中國畫的細膩柔和,不過他的畫,卻有一個也許算得上缺點的特色。”
查德維克:“因為中西合璧,所以反而不倫不類?”
初挽:“郎世寧前往中國宮廷,其實是為了傳教,不過當時康熙皇帝并不想聽他傳教,隻想“漢魂洋才”,所以聘任他當畫師,據說康熙皇帝年間,郎世寧并不得志,隻能謹小慎微,處處恭謙,一直到了雍正年間,雍正皇帝才開始賞識郎世寧,不過既然是給皇帝作畫,那自然是要聽從皇帝吩咐,所以郎世寧幾次改變其風格,參酌中法,格外注意對中西技法分寸。”
她這一說,鑒定專家中已經有人道:“初小姐說的話很有道理,郎世寧的畫确實過于精工細描,謹小慎微了。”
初挽點頭:“後來乾隆帝時,他倒是對郎世寧頗為欣賞,不過乾隆帝自然也有乾隆帝的想法,他喜歡西方的寫實,但不喜歡西方畫中的陰影明暗,郎世寧隻要繼續揣摩。”
她說到這裏,才道:“試問,這樣一個在巍巍皇權之下戰戰兢兢伺機而動的人,這樣一個苦苦揣摩聖意的畫家,怎麽可能畫出暢快淋漓躍然紙上的畫?作為一個宮廷畫家,他的技藝再過高超,他的畫技也必然被拘束于皇權之下。”
衆人聽到這裏,仿佛有些明白了,所有的人都看着那幅《百駿圖》,明明眼前的《百駿圖》和臺灣博物館的《百駿圖》分毫不差,但是那個感覺就是不一樣,臺灣博物館的過于工整,而眼下這個卻是靈動逼真,這馬仿佛有了靈魂。
初挽道:“況且,郎世寧年少長于意大利,娴熟西方技法,青年時候才研習中國技法,但是顯然,這位臨下此畫的GOLD TWO,他中國技法如火純情,反而是西洋寫實技法在試圖臨摹郎世寧。要知道西方重寫實,東方重寫意,這《百駿圖》臨摹于郎世寧,但又擺脫了郎世寧的拘謹束縛,畫出了馬的神韻和意态。”
亞歷克斯突然道:“為什麽這麽一個無名之輩,他可以畫出比郎世寧更精彩的《百駿圖》?這隻是西方技法和中國技法的不同嗎?”
初挽道:“當然不是,在中國,即使所有的人都自小浸淫于此,也不至于每個人都能畫出這樣的畫,這位GOLD TWO雖然隻是中國一位無名之輩,但是他家族世代吃着清朝皇糧,生活優渥,又對着皇家馬廄,日日觀察,才能筆下生輝,畫出這麽生機勃勃的畫,才騙過了陳璧君,騙過了希特勒,騙過了無數收藏家,讓大家以假做真。”
初挽這一番話,隻聽得衆人連連點頭。
在良久的沉默後,隻聽得掌聲響起,卻是查德維克。
他這麽一鼓掌,其它人也都紛紛鼓掌。
到了這個時候,沒有人再有異議。
眼前這幅畫,這幅讓所有人都折服的稀世之作,确實不是出自郎世寧之手。
戴維感慨道:“初小姐說的,讓我受益匪淺,我們太過注重傳承有序,反而被自己騙了。”
一位鑒定專家更是感慨:“這幅畫不是郎世寧,卻勝過郎世寧,太棒了!”
初挽颔首:“是,這幅畫雖然不是郎世寧所作,不過憑着這畫,也堪稱傳世之作了,值得收藏。”
查德維克望着那幅畫,摸着自己下巴,突然問道:“初小姐,你口中那位GOLD TWO,難道就無名無姓,沒有別的佳作問世?像這樣的畫家,應該在歷史中留下姓名才對。”
初挽:“這個人早年生活優渥,并不需要發愁生計,所以隻是把畫畫當做愛好,偶爾畫那麽幾幅,也不見傳世,後來窮困潦倒,被人聘了,用一年時間畫出《百駿圖》沒多久,除此确實沒什麽作品傳世。”
也許有那麽幾幅花鳥圖,也沒錢裝裱,沒錢裝裱自然也賣不出什麽價,就低價流落到琉璃廠某個尋常藏家手中,現在是尋也不好尋了。
戴維也好奇起來:“他後來的故事,你知道嗎?”
初挽:“我太爺爺認識他,還曾經接濟過他。後來有些藏家看到他的畫,認為他畫馬實在是好,想請他畫,找我太爺爺打聽,不過可惜,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衆人聽着,感慨不已,再看那畫,更添了幾分說不出的韻味。
這個世上,并不是每一個藝術大家都可以流芳百世,也許他擁有驚世才華,卻生不逢時,窮困潦倒,終其一生都無法被世人所知,最終成為一枚被砂礫淹沒的珍珠,永不見天日。
又比如梵高,如果不是在死後成名,想必也不過是另一個GOLD TWO而已。
一場品鑒會下來,初挽明顯可以感覺到,那些鑒定專家看自己的目光越發充滿了敬佩,心服口服。
至于那幾位洛克菲爾德家族的成員,更是上前握手,互通名片,并表示以後要多多請教,言語中充滿尊重,絲毫沒有富豪世家子弟的傲氣。
從這一點,初挽不得不佩服,洛克菲爾德家族能盤踞百年而不倒,他們的家族子弟教育很有一套。
她又想起陸家,其實陸家大部分子弟都還不錯,唯獨陸建時,好竹出賴筍了。
以後陸家在改革開放中會逐漸發展,她覺得回去後有必要和陸老爺子提一下陸家子弟的教育問題,有些地方可以稍微參考下洛克菲爾德家族的模式。
******
品鑒會結束,初挽離開藝術鑒定會,過去停車場,結果查德維克已經等在那裏了。
查德維克笑道:“不要一副對我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我不會吃人。”
初挽道:“我表現得那麽明顯嗎?”
查德維克:“現在時候還早,我想請教你一些關于東方的問題,可以一起喝杯咖啡聊聊嗎?”
初挽看他言語還算誠懇,道:“好。”
當下兩個人過去了附近的咖啡館,查德維克是一個非常紳士的人,會幫着開門什麽的,妥帖周到。
這和陸守俨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同,陸守俨也會為她做這些事,但并不是因為禮儀,而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呵護,是專門對她的呵護。
而在查德維克身上,這顯然是一種家庭自小的教養,和初挽是誰沒有關系,他對任何女性應該都是這樣的。
在優雅動人的鋼琴聲中,品着香醇濃郁的咖啡,兩個人就這麽随意聊着,看起來查德維克确實對中國比較感興趣,他問了好幾個問題,包括這些年中國的改革開放,也包括早些年的故事,初挽挑着合适的,盡量給他科普了下。
這麽說着話,初挽道:“你是不是曾經有一位中國朋友?”
查德維克微挑眉,意外地看了眼初挽,之後點頭:“研究藝術的女人,都像你一樣敏銳嗎?”
初挽道:“是一位女士吧?”
查德維克略有些不自在地抿抿唇,點頭。
初挽笑了下,也就沒再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也有自己柔軟的一面,哪怕一個名聲在外的花花公子也不例外。
于是話題很快就過去了,大家不再提這一茬了,查德維克笑着說起來:“我下周要去參加 Chandelle沙龍的內部競拍,你要不要去?”
初挽聽着,便有些心動:“ Chandelle沙龍?”
這Chandelle拍賣會是一家沙龍式高端拍賣會,準入門檻高,隻允許內部會員參加,想成為會員除了支付大筆的會費,還必須有人引薦,總之不好進。
既然查德維克邀請,她自然是願意去。
查德維克看出初挽感興趣:“是,Chandelle沙龍,不過目前他們隻針對特定會員,我是他們的vip會員,現在誠懇邀請你一起參加。”
初挽笑了:“好,我很希望過去開開眼界,那我提前感謝你了。”
查德維克也笑了:“我可能想買幾件瓷器,到時候還得請你幫忙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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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初挽提起查德維克的邀請,陸守俨詳細問了查德維克的情況,之後便道:“我幫你操心德國博物館的事,你卻跑去和人參加晚會?”
初挽辯解:“哪有,是去參加藝術沙龍。”
陸守俨:“行吧,随你。”
初挽笑着攬住他的胳膊:“這個藝術沙龍一般不好進,現在能進去看看挺好的,沒準我能撿到大漏!”
她幹脆坐在他腿上,用手指戳了戳他剛硬的臉:“如果我能撿到大漏,我就給你買楓糖吃!”
陸守俨一聽“楓糖”,那眼神便有些轉深了。
初挽依然笑,故意捧住他的臉問:“楓糖甜不甜?”
陸守俨:“甜。”
初挽眸子中都是風情:“這就對了。”
陸守俨:“那我現在就想吃。”
他看着她,聲音已經發沉了。
初挽:“現在沒——”
陸守俨擡起手來,有力的大掌輕扣住她的後腦,迫使她低下來,之後吻上她的唇。
吻了半天,兩個人都有些舍不得,陸守俨便幹脆抱着她上床了,好一番折騰。
在這方面,确實都很喜歡,他足夠有本錢,體力好,而她幾年的婚姻生活,現在仿佛熟透的桃子,甜得人恨不得吞下去。
一番淋漓後,陸守俨摟着她,一下下地親,格外憐惜。
初挽有些癱軟地靠在他兇膛上,撫着他寬闊結實的兇膛,道:“放心好了,我肯定不會被那些金毛外國男人勾搭走的,他們一看就渾身都是毛,我看到他們就覺得和他們不是一個物種。”
想象一下都覺得難以下口。
陸守俨聽她這麽說,低頭親了她的額,邊親邊笑出聲。
才這麽一場,他聲音還有些發沉,笑起來隻聽得初挽耳朵發酥。
她咬唇,低聲道:“就是嘛!”
陸守俨想了想,卻低聲道:“那中國人呢,和你都是一個物種?”
初挽忙哄着道:“中國男人自然很多,優秀的也很多,可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別人我根本看不上!”
陸守俨埋首在她頭發上:“挽挽就知道哄我高興。”
初挽:“我說的實話嘛……”
她心裏确實這麽想的,她是一個很矛盾的人,既霸道又軟弱,既貪婪又冷淡,既渴望擁有更多,又做不到自己先去付出。
她心裏的藩籬壘得太高,沒有人能輕易翻牆而過,上輩子她身邊不乏優秀的,也不是沒有任何誘惑,但是她一直恪守本分,從未越雷池一步,一則是想着對得起婚姻,保持對婚姻的忠誠,二則是她确實都沒什麽興趣,再好的,也沒興趣。
能讓她有興趣的,同時也恰好能對自己足夠有內心和包容的,隻有他了。
陸守俨嘆一聲,越發把她摟緊了:“挽挽,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并不需要說太多,他其實明白,也信任,隻不過嘴上這麽一說罷了。
初挽哼唧了下:“你明白就好……”
作者有話說:
刀刀明天就上場了。
本章發100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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