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一直睡着，傅寒川便在床邊，寸步不離的守着她。

　　物理降溫後，她的體溫略微有所下降。

　　傅寒川以為，這是好的迹象。

　　然而，到了晚上，護士來複測時，體溫卻又飚了上去。

　　“38.9℃。”護士報出數字。

　　傅寒川的臉，已經黑的不能看了。

　　“我馬上通知主任！”

　　醫生來過，“傅總，需要用藥了。”

　　一直退不下來，對全身都會造成損傷和負擔。

　　“嗯。”傅寒川颔首，擺擺手，催促着，“快點。”

　　這邊醫生口頭緊急醫囑，那邊，護士就把藥給上上了。

　　醫生解釋着，“傅太太體質虛，用的藥比較溫和。”

　　起效相對慢了些。

　　不過，體溫也總算是在往下降。

　　同時，進來兩個護士，“傅總，我們要給傅太太擦一擦。”

　　白冉出了不少汗，同時，也能輔助降溫。

　　“嗯。”

　　傅寒川颔首，挽着袖子，站起身，“我來吧。”

　　“……”

　　倆護士面面相觑，這是她們的職責。

　　“給我。”傅寒川懶得廢話，伸出手。

　　“好……”

　　沒辦法，護士隻能由着他。

　　“你們都出去吧。”

　　傅寒川擺擺手，揮退了她們，隻留下靜姐給他搭把手。

　　護士退到了外面，把床簾給拉了起來。

　　姜雪心進來時，聽到傅寒川在吩咐：“把溫度稍微調高點。”

　　要把冉冉的濕衣服脫了，她出了汗，會覺得冷。

　　姜雪心撩開床簾，看到白冉纖瘦單薄的一條，被傅寒川攬在懷裡。

　　傅寒川拿着毛巾，在替她擦身。

　　嘴巴貼在白冉耳畔，低聲和她說着話。

　　“我知道你很難受，你病了，不舒服。”

　　白冉閉着眼，靠在他肩上，也不知道能不能聽見。

　　“但是，你不是一個人，我在這裡，媽也在這裡，我們都陪着你一起。”

　　傅寒川不管，兀自說着，“你會好起來的。現在，還不到放棄的時候呢。”

　　掀了掀眼皮，壓制住眼底的酸澀。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他很努力的，想要勸解她，“你當初答應治療，不也是想試試麼？既然開始了，不能在這時候退縮啊。是不是？”

　　“……”

　　懷裡面，白冉似乎是醒了，眼皮動了動，實在是耳邊太聒噪了。

　　她想要睜眼看看，誰啊？

　　但她燒的眼皮疼，很吃力的，才微微睜着條縫。

　　是傅寒川啊。

　　還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他在幹什麼？在，給她擦身？

　　這麼一瞬，白冉的眼皮疼的更厲害了。

　　她很想告訴他，讓他别費這些力氣了……

　　但是，她很努力的動了動嘴皮子，無濟于事。她現在，就連拒絕他，都做不到了……

　　那麼，就隻有她自己，放棄才行了。

　　“冉冉？”

　　傅寒川低頭，看到白冉似乎是睜開了眼，湊近了，在她幹燥的唇上親了親。

　　“你聽話，打起精神，不要放棄。我們，都不要放棄。”

　　“……”白冉無力的又合上了眼。

　　她好累。

　　她不能，答應他了。

　　…

　　這之後，白冉的體溫降了一點，但不多，沒有降到38℃以下。

　　甚至，在短暫的下降過後。

　　後半夜，飙升到了39.8℃。

　　看到體溫計上顯示的數字，姜雪心急的原地打轉。

　　這可怎麼是好啊？

　　…

　　外間。

　　傅寒川怒火沖天，暴跳如雷。

　　對着主任發難，“醫學博士？業界泰鬥？學科帶頭人？呵！”

　　語調陡然一沉。

　　“您可真了不起啊！連個發燒都治不了！”

　　“……”

　　醫生低着頭聽着，冷汗沿着鬓側直往下流。

　　這位傅總，一個髒字沒有，短短一串頭銜，直接把他罵回娘胎裡去了。

　　“傅總。”

　　醫生頂着巨大的壓力，竭力解釋着。

　　“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傅太太本身的因素，占據主導。”

　　傅寒川耐心耗盡，低喝道，“說人話！”

　　“意思是……”

　　醫生心一橫，如實道，“傅太太看着，沒什麼求生意志了。”

　　頓了頓，“說的直白點，她是不想活了。”

　　“！”

　　傅寒川如遭電擊，石化當場。

　　“您說什麼？”

　　裡間的門開開，姜雪心出來，剛好聽見了這一句。

　　抖着嗓音，“冉冉她，不……不想活了？”

　　“是。”

　　醫生點點頭。

　　當了幾十年醫生，還看不出來嗎？

　　不想活的患者，就是傅太太這樣的，身心都呈現擺爛的狀态。

　　“……”

　　姜雪心驚愕，這是什麼，可怕的話？

　　“甚至，更嚴重。”

　　醫生歎息道，“傅太太她，用她的意志，在抵抗，她若是不接受，任何藥物和措施，都沒法在她身上起作用。”

　　就像現在這樣，體溫短暫的下降，然後，又迅速反彈上來。

　　“這點上，我們的确沒有什麼好辦法。”

　　醫生硬着頭皮說道，“傅總，你和夫人，再想想呢？”

　　繼續下去，等到心氣散盡，可堅持不了多久啊。

　　可是，傅寒川還能怎麼想？

　　他甚至想不明白，何至于，白冉就到了心死的程度？

　　傅寒川繃着臉，邁步往裡走。

　　“寒川？”

　　姜雪心一驚，又是憂愁，又是擔心，“你幹什麼去啊？”

　　不放心的，緊跟在他身後。

　　“冉冉。”

　　傅寒川到了床邊，俯下身，抱住了白冉，雙手捧着她的臉頰。

　　“你睜開眼！睜開眼看看我！”

　　她是說不了話。

　　“你給我個眼神，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怎麼就放棄了？”

　　想着醫生的話，他猶如萬箭攢心。

　　“你是不願意吃苦受罪了麼？不行！這份苦，你必須要經受啊！”

　　“寒川……”姜雪心想要勸一勸，可是，壓根插不上嘴。

　　“白冉！”

　　傅寒川眼底迸出紅皿絲，低吼道，“你給我醒醒！你現在放棄，算什麼？又憑什麼？”

　　淚水從眼角溢出，成線滾落。

　　“當初，我們是怎麼說的？我同意你接受治療！你也答應我了，一定會好好的！”

　　好了。

　　她如願以償的接受治療了。

　　“現在，你要把我一個人丢下嗎？啊？你不能這麼自私啊！”

　　雙手下移，落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搖晃着。

　　“你起來！起來啊！”

　　“寒川！”

　　姜雪心看得心情，阻攔道，“别這樣……冉冉還不夠可憐嗎？”

　　“媽！”

　　傅寒川雙眸赤紅，目眦欲裂，“她不想活了！她不想活了啊！”

　　叫他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