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咱也别賣了。”李龍對陶大強說，“這些魚啊，咱拿回去吧。”他的聲音有點大，陶大強還有些納悶，這死魚拿回去幹嘛？

　　他這麼一說，遠處那兩個人對視一眼，然後就有點急了。

　　陶大強想說話，李龍拍了拍他，沒讓他讓，直接收拾着盆，把剩下的死魚和水倒進尿素袋子裡，往自行車的後座上一放，說道：

　　“走，去吃早飯。”

　　陶大強有點懵，他舉着那沓毛票遞給李龍：

　　“龍哥，這錢……”

　　“你收着吧。今天就不給你分錢了。”李龍邊走邊說道，“這些就是你這一趟的工資了。”

　　路過那兩個人的時候，李龍還故意大聲說道：

　　“大強啊，以後賣魚的時候要記着點，有些壞人呢，他就專門趁人多的時候和拉水、捏死，把魚捏死啊，讓伱這魚賣不掉，等到中午沒辦法就隻好倒掉，他們就等着撿來這些魚——”

　　“龍哥，你咋知道的？”陶大強現在有點明白了，邊跟着走邊問道：

　　“你也碰到過？”

　　“碰到過啊。”李龍說道，“當時那壞慫想捏我的魚，讓我一腳給踢出去了。以後碰到這樣的人你就不能由着他，你得反擊，你得讓其他人知道，買不到新鮮魚就是這樣的人幹的……他就不敢了。”

　　那兩個人原本還想和李龍搭個腔，聽到李龍這麼一說，也沒好意思說話，就任由兩個人走過去了。

　　“龍哥，你剛才……是不是故意說的？”快到大肉食堂的時候，陶大強看了看後面沒人跟着，便小聲問道。

　　“當然啊，就那兩個等的人啊，肯定就是那兩個人捏的魚，他們在等你把魚倒掉，然後再去撿——我碰到過的。”

　　“真壞。”想了一會兒，陶大強才說道，“他們……咋那樣啊？”

　　“想占便宜，想吃魚又不想掏錢呗。”李龍記得上一世有一個朋友說他的“活”，就是别人開車去賣西瓜的時候，他挑個熟透的瓜，雙手拿着的時候暗中用力擠西瓜，熟透的西瓜一受力，那裡面的汁水就會聚集，然後他把這個瓜買下來，當場切開的時候瓜瓤就像是熟過了，要壞的樣子，賣瓜的就隻能退錢。

　　那個朋友說這事的時候還挺得意的，但當時李龍就覺得這人小聰明，不可深交。

　　這兩個弄魚的也就是這種人，占小便宜習慣了。

　　快到大肉食堂的時候，陶大強突然停下來說道：

　　“小龍哥，我在這裡把那些魚賣掉吧。魚其實都挺新鮮的，倒了也可惜，多少賣掉一點是一點吧。”

　　李龍看陶大強還挺有毅力，便說道：

　　“行，你賣吧，賣不掉就倒水溝裡。我先進店裡點飯，你三個包子夠不夠？”

　　“夠了。”

　　“行，那你就三個包子加一碗粥。”

　　李龍鎖好車子，把東西拿着就進了大肉食堂——這年頭，東西比較金貴，拿着進飯店吃飯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去櫃台開了票，要了六個包子，兩碗粥，一盤韭菜炒雞蛋，一盤青椒肉絲。

　　服務員端菜上來的時候，李龍趁機問道：

　　“同志，我想問一下，你們的那青椒哪買的？這才四月份啊，就有青椒了？”

　　“菜市場啊。”服務員看了他一眼說道：“聽采購說最近從口裡運來一批菜，就是貴得很。”

　　“好，謝謝。”李龍這就開心了。

　　等了一會兒，飯菜齊了，李龍剛打算去門口看看，陶大強提着袋子走了進來。

　　“快坐，吃吧。”李龍對他說道，“你再不來，我可就開吃了。”

　　“你應該先吃，不用等我的。”陶大強還挺開心，“龍哥，剩下的那些魚全賣掉了，有個老太太過來，問我魚為啥都死了，我給她說了，又讓她看了看腮蓋，她就把剩下的魚全賣走了——兩塊錢！”

　　剩下的魚有三四公斤，要說兩塊錢肯定是便宜了，但能賣掉總比倒掉強，李龍笑着說道：

　　“行，不錯。明天再來的時候，記得我給你說的話，不能再讓那兩個人得逞……”

　　“龍哥，明天我不來了。”陶大強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塊料，我嘴笨，喊不出來，碰到這樣的事情又不會說，應付不來……”

　　“想清楚了？”李龍拿起一個包子邊吃邊問道，“真不賣了？賣魚的話，拿的錢要多些的。”

　　“不賣了。”陶大強堅定的搖了搖頭，“我覺得我還是逮魚出力氣比較好。”

　　“那行，後面能幹的活還多。”李龍想着既然他決定了，那也就别勸了，“過段時間端午節，逮魚還歘葦葉子，到時還能多分你一份錢。”

　　“歘葦葉子?這也能賣錢?”陶大強有些意外。

　　“試試呗，反正又不用錢，就是些力氣。”李龍說道，“咱又不種地，那不得變着樣想着咋掙錢？”

　　“對。”陶大強三口吃完一個包子，又拿了一個說道：“龍哥，我笨，你出主意，我使力氣就行了。”

　　李龍沒想到陶大強把自己的定位搞得很清楚，他有點哭笑不得。

　　兩個人把飯吃完，出去後李龍要去菜市場買菜，陶大強死活不跟着，說要走回去，李龍也就随他了。他知道陶大強不好意思讓李龍騎車帶着他，但陶大強自己還不太會騎車，又帶不了李龍，免得尴尬，便幹脆就直接走了。

　　李龍先去了大院子，把兩個盆、秤都放下，然後翻看了一下那些貝母，發現還沒完全幹，便鎖好門去了菜市場。

　　菜市場這時候還不大，隻有兩家國營菜店，李龍看了第一家，隻有幹菜，和韭菜等剛下來的，便又去了第二家。

　　一進門就聞到了熟悉的青椒味兒，然後他就看到了幾大筐青椒擺在櫃台上，有兩個人正在買，服務員在那裡說着：

　　“别挑，别挑啊！不能挑的！大小一塊買，一塊一一公斤！”

　　“都頂上肉價了！”其中一個人在那裡說着。

　　“那這年頭有錢能買到肉，這青椒可不一定能買到。”售貨員有些傲嬌的說，“全縣就我們這一家！這還是我們經理走關系從烏城調來的，就這五筐，賣完就沒有，想吃就隻能等到七月了。”

　　話是這個理，物以稀為貴，李龍進去後直接說道：

　　“我要五公斤青椒。”

　　“排隊。”那售貨員喊了一聲，“别急啊，一個一個來。”

　　李龍就等着，一直等前面兩個人都買完了，到他的時候，售貨員問：

　　“哪個單位？還是食堂的？”

　　“自家吃。”李龍說道。

　　“自家吃買這麼多？”售貨員很意外，“這可不便宜！”

　　“親戚多，多分幾家。”李龍一邊掏錢一邊說，“就你說那話，也就這一次，下次吃可能就得到季了。多買點，大家都嘗嘗。”

　　“那我給你裝幾個袋子？”聽李龍這麼一說，售貨員語氣緩和了下來，“分幾家？”“五家吧。”李龍算了算說，“那就稱六公斤，有一袋多一公斤。”

　　“好，六塊六啊，先交錢。”

　　李龍掏錢，售貨員開票，然後拿辣子上秤稱。

　　李龍看到這售貨員拿青椒的時候還故意挑勻一點的，沒破的，等稱完後說道：

　　“謝謝啊！”

　　售貨員知道自己的小動作被對方看到了，笑着說：

　　“能想到一大家子人的，你這人不錯，應該的。”

　　李龍有些莫名，點點頭，提着幾袋子青椒往出走。

　　袋子是紙的，不大，李龍能感受到自己是享受到了特殊待遇。

　　他把袋子歸一起夾在後座上，騎車出縣而去。

　　到了鄉中學的時候，顧曉霞還沒下課，李龍便把一袋青椒放在她的宿舍裡，然後回家。

　　顧曉霞下課回宿舍準備做飯的時候，看到了那袋青椒，先是一愣，随後就想到了李龍，心裡暖暖的。

　　李龍回到家的時候，李建國和梁月梅已經回來。梁月梅正在做中午飯，那條大魚還活着，李建國說：

　　“換了兩次水，不過也活不了多久了。”

　　“吃過飯，我就切了它。趁着新鮮，我分送給各家，咱家剩下的我下午就做了。”

　　“我爸那邊就先不送了。”梁月梅說道，“跑那麼遠不值當。咱家多做些就行。”

　　李建國看着李龍。

　　“那就這樣。”李龍說道，“明天不是星期天嘛，娟和強強不上學，今天下午我們還下網，明天出魚的時候，留一些。上午小娟和強強去給他們外爺送過去。”

　　“也行。”李建國說道，“這樣做也好做。”

　　梁月梅笑着點點頭。

　　“今天菜店裡有青辣子，我買了一些，明天帶一袋過去。”

　　“那現在這辣子多貴啊。”梁月梅說道，“亂錢。”

　　“錢掙的就是的嘛。”李龍笑笑，“難得吃一回，下一次吃可能就得到七月了。”

　　梁月梅也就說說，李龍這麼一說，她也就沒說啥了。

　　李龍知道大哥大嫂這個年紀的人是真的吃苦過過苦日子的，節儉已經成了生活習慣。

　　自己當然不在此例。

　　吃過中午飯，陶大強過來拾網。李龍兩個一起，一個多小時後把八條網拾完，李龍把那條大鯉魚開剝了，陶大強

　　執意就要了尾巴那一段。李龍剁開給了他兩三公斤的一截，還讓他帶一袋青椒回去。

　　中間一段剁了兩公斤多給顧博遠過去，連帶着還給顧博遠帶了一袋青椒。

　　接下來李龍便開始準備做魚。

　　他是上一世見别人這這麼做的，好像是從魯地傳來的。

　　說起來非常簡單，傳統做魚是力求保持魚是整條的，這是喻意。

　　但李龍做魚，卻是反其道而行之，熱鍋下油，放作料，放魚，然後直接就把魚肉鏟的碎碎的，和着切成絲的青椒一起炒，就跟青椒炒肉一樣。

　　當然，魚頭是必須留下來的。這魚肉炒碎之後，刺也就随之而留出來了，吃的時候避免了被紮着。

　　炒完盛出來的時候，李龍嘗了一下，味道不錯。

　　這菜涼了吃也沒事，他感覺味道不錯，便放到廚房去，然後開始炖魚頭湯。

　　魚頭湯炖起來想要奶白色，也是需要煎一下的，李龍把鍋下面的火放小，煎完魚頭後便開始炖了起來。

　　魚頭湯還沒炖好，李娟已經背着書包回來了。

　　“好香！小叔，做啥好吃的呢？”李娟現在比年前開朗了很多，她笑着問，“是魚嗎？”

　　“是啊。”李龍笑着說，“魚頭湯，炒魚肉，餓了吧？我給你盛着吃。”

　　“好哩。”李娟去放了書包，到壓井那裡洗了手，等着李龍給盛飯。

　　中午新蒸的饅頭，加上下午的青椒魚肉，還有熱騰騰的魚頭湯，李娟吃的很開心。

　　她吃完後，自己去洗了碗筷，然後去割豬草。等李強回來，李龍給李強盛着吃完後，太陽已經西斜，陶大強也來了一陣子了。

　　李娟割豬草回來，李龍讓她照看好李強，自己則和陶大強一起提着網去了小海子。

　　“龍哥，這次還下八條網嗎？”陶大強邊走邊問道，“這次換不換地方？”

　　“換。同個地方下網，明天逮魚肯定是不多的。”李龍說道，“今天還還八條吧，明天看看情況。”

　　時間比較晚了，下完網後，他們沒再撒網，直接回了家。

　　李建國和梁月梅晚上回來的時候，看到李龍做的這飯，也是大感意外。

　　“魚還能這麼做？”李建國洗過手，上桌後，拿着筷子夾了一塊魚肉，嘗了一下，感覺味道不錯，說道，“頭一次知道魚還能這麼做！”

　　“我也是第一次見啊。”梁月梅也很意外，“這是哪裡的做法？小龍你怪能的啊，這都能想出來……”

　　“這可不是我想出來了，是我原來廠子裡一個工友說的，我就記下來了。他說的簡單，我想着就試試，反正大魚不好做，沒想到做出來，味道還行。”李龍笑呵呵的說道。

　　“不錯，這大魚以後這麼做，也挺不錯的。”李建國一邊吃一邊笑着說，“入味兒，還不是一般的味道。”

　　“就是，小叔做的這個魚好吃的很！”李強大聲說，“就是有點辣——哈——我喝口水去!”

　　他的話和動作引的大家哈哈大笑。

　　自己做的新菜式很受歡迎，李龍也很開心。

　　第二天一早收網的時候，李龍這回沒讓陶大強上，陶大強自己也沒堅持，他遛着岸邊，尋找着水老鼠的洞。

　　李龍在水裡也有些驚心動魄。這一次下的網比昨天更深入一些，位于另外一條槽子裡，四指的大眼網裡挂着許多的大闆鲫，都是七八百克近一公斤的那種，讓李龍取魚的時候都有些慌亂了。

　　這些家夥太活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