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沒亮，楚珩钰就要起身上朝，璃月也起了身，楚珩钰不免道：“你起身無事，多睡些。”

　　璃月穿着一身中衣，不怕冷的接過楊兼手中的龍袍，道：“誰說我無事，我去看看他們給你做什麼早膳，等你回來一起吃。對了，李大夫呢？”

　　“他如今是禦醫，兒孫都接來了京城，孤給了他一間藥鋪，當是給他的恩。”

　　璃月點頭，道：“現下可還有忌口的？”

　　“嗯，一直讓孤食清淡些，還不讓孤吃甜口的。”

　　楚珩钰這會兒竟然有些抱怨，還有些孩子氣。

　　璃月看一眼楚珩钰，還沒胖回來，結實的兇肌都沒了，傷了内裡不能動武，雖然有失，可命保住了，不免道：“你現在是皇上，自然龍體為重，他說什麼咱們聽着就是，等你好全了，不是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了。”

　　“孤自是知曉。”

　　這番體貼冷暖的話，也平日瑣碎日常，你叫誰來也替代不了璃月。

　　衆人看着璃月穿的單薄，現下又是冬天，楊兼道：“我來，仔細凍着。”

　　璃月給楚珩钰穿最後一道，道：“哥，你看着我做的對不對，不對你跟我說。”

　　楚珩钰略蹙了眉，楊兼看見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叫我楊兼，楊公公都成。”

　　璃月沒看楊兼，自顧自道：“這兒又沒外人，想當初，沒有你我早死在西郊别苑，我不興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你跟着皇上，大家又同甘孤苦來的，感情比親人還深，這聲哥你當的起。”

　　璃月誰的眼睛也沒看，有幾分執拗的樣子，楚珩钰斟酌之後，依着璃月，道：“璃月說你擔的起就擔的起。”

　　楊兼是真沒想到，回宮還能讓璃月叫哥，眼眶紅了紅，應：“是。往後就沒人的時候叫，人多的時候降不合适，降身份。”

　　璃月想說我有什麼身份，但這話當着楚郎君的面就是讨身份，這是萬萬不能的，小心謹慎起來，隻應了一個“好”。

　　璃月幫楚珩钰收拾妥當，上下打量，他是天生的帝王，從當太子的時候就有帝王之氣，誰都及不上他，而今，渾身的帝王威嚴，不怒自威，關鍵，長的好看，鬓若刀裁，眉如墨畫，隻這一副長相，就叫她忍不住垂涎，璃月打量，很是滿意，上前踮起腳在楚珩钰臉上輕啄，“郎君去吧。”

　　猝不及防，冰涼溫軟的觸感，又有下人在場，楚珩钰竟然羞赧起來，不知道說什麼好，但是掩不住開心，輕咳一聲，壓下嘴角，“孤盡快回來。”語聲清朗柔和。

　　幾個伺候的太監不自覺偷笑。

　　璃月凍死了，對着小安子道：“安公公，給我尋一身女官衣裳來。”

　　小安子忙應聲：“是。”

　　楚珩钰回頭看一眼璃月，璃月躲進被窩，擺手：“郎君快去。”

　　楚珩钰點頭，眉眼舒朗，如沐春風。對着小安子道：“伺候好她，若是病着，唯你是問。”

　　小安子忙應：“是！”

　　璃月說自己是老資曆，可宮裡真正認識她的人寥寥無幾。

　　于宮中很多人都是陌生的，故而紫宸殿那些新來的太監不得不打聽：“裡頭的人是誰？”

　　“不知道，昨晚進宮的，進宮直接侍寝，皇上睡到一半親自去接的人。”

　　聽到的太監都不敢置信，皇上幾個月都沒進後宮一次，連着“皇後”宮裡都沒去一次，還有那日日奉命來的洛女官，皇上連着正眼都沒瞧過一回，他們都以為皇上厭女，不曾想并不是，會不會心有所屬。

　　小安子出來外頭的人在嚼舌根，不免咳嗽提醒，訓道：“有沒有規矩！誰再嚼舌根，自領二十鞭去。”

　　輕微的說話聲，霎時就安靜了，無人去領罰，沒人覺得自己嚼了舌根。

　　很快，小安子尋了一身女官的衣服，一身素錦藍寬袖窄腰，是個嚴肅且嚴謹的顔色，把好好的一個小姑娘襯出幾分沉穩銳氣來。

　　這女官本也是嚴謹的職務，再把頭發套進女官專用圓黑帽，更是嚴謹，似一個女太監。帽子跟太監的略微不一樣而已。

　　璃月進宮隻隔一天就跟換了樣似的，變了個人。

　　璃月面無表情，面上甚至有幾分冷，不同于皇上在的時候，這會兒，誰都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起身，問：“早食準備了什麼，帶我去看看。”

　　“是。”小安子應聲。

　　禦膳房是整個後宮的大廚房，當然緊着皇上和太上皇的優先。

　　楚珩钰幾點下朝，璃月不知道，問：“他幾時吃早食？”

　　小安子道：“時而早時而晚，一般辰時四刻最多。”

　　“之後呢，他都忙什麼？”

　　“朝食之後，幾乎都在接見大臣，下午忙着各地奏折。”

　　璃月點頭，心裡有了數。

　　别小看小小的皇宮，紫宸殿到禦膳房那得走至少一刻鐘的路，還得急走。

　　璃月不認得路，還是小安子帶路找着禦膳房。

　　冬天，禦膳房氤氲的都是水氣，雲霧缭繞的，大家腳步匆匆，都在忙活各個宮的早食，有人進來也是顧不着的。

　　璃月眼尖，看到了老餘頭的身影，在角落，是個大竈。他以前管東宮廚房，是話事人，這會兒到大廚房，就不是管事了，估計管着哪個宮，璃月問小安子：“哪個是給皇上的？”

　　小安子走到給皇上做早食的最大竈台邊，道：“這裡專門負責皇上和太上皇的。李禦醫說這二位主子都得吃清淡，這就一塊兒做了。”

　　璃月看了看，就是清單吃食也不少，做的還精緻，姜絲香油小米粥，水晶湯包，雞蛋腸粉，蟲草湯，山藥卷，腐皮雞絲卷，雞柳卷.....簡單的早餐都能做出這麼多花樣，楚珩钰還抱怨吃不得甜的，當真是叫人羨慕不來。

　　這麼多自然也沒有她璃月操心的，道：“給皇上每樣來一點吧。”

　　“是。”

　　沒什麼事，璃月就去跟老餘頭打招呼，雖然認了老餘頭做幹爹，可是誰叫他跑路不叫她，就憑這點，這聲幹爹就不會再叫，故而拍了一記正忙活的老餘頭，嘴上道：“老頭兒，你在這兒？”

　　老餘頭愣，轉頭，看到璃月呆了呆，誰啊，他不認識，就是憑着女官的衣服笑着道，“您是哪個宮的？”

　　璃月問：“你現在負責哪個宮？”

　　“哦，小的負責賢太妃宮裡的。”

　　這般态度是沒認出她是璃月？幾年不見了？十六歲出宮，過了年她二十一了，快五年了，天，真是了不得，轉眼她又是出宮的年紀，道：“我，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老餘頭擡頭，仔細看了看璃月，看清眉眼，瞪大眼睛，驚訝：“璃月？你是璃月？”

　　璃月笑：“終于認得我了。”

　　老餘頭笑問：“你在哪個宮當值？”

　　宮裡女官可不多的，多是官家小姐，他見過也就那麼兩三個，璃月有本事啊，幾年不見竟然做上了女官。當然他到現在也不知道璃月出過宮，早先沒見着璃月，是以為璃月去别宮讨生活去了，或者又去了浣衣局，沒見着也沒當回事，主要也沒把她真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