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和韓石一行人運氣不錯，在大雨落下來的那個時刻，緊趕慢趕到了目的地。

　　解大牛拉住因為下雨躁動的驢車，韓石幫忙把陸元寶從車上抱下來，并提醒道，“楚大夫，雨下大了，趕緊先進屋。”

　　楚月從驢車下來後，快步走進了屋子裡。

　　雖然隻是幾步路，身上還是淋到了雨水，趕緊抖了抖身上的水珠。

　　她擔心的看向陸元寶。

　　陸元寶身上也淋到了一點雨水，他沒不開心，還在笑着。

　　隻要能跟媽媽在一起，淋雨也是開心的。

　　進屋之後，出來招待他們的是解大牛的妻子夏穗。

　　夏穗見到楚月的反應跟解大牛如出一轍，“……這就是楚大夫，怎麼這麼年輕？”

　　其實在找楚月之前，韓石已經跟解大牛夫妻通過氣，說楚大夫是個年輕姑娘，可是任解大牛和夏穗無論怎麼想，估摸着也應該是三十來歲，沒想到楚月這麼白淨稚嫩。

　　這……會靠譜嗎？

　　夏穗是女人，女人就是比男人細心，她心裡有疑惑沒表現出來，反而是看向陸元寶。

　　“還帶了一個孩子啊？這孩子長得真俊，淋雨了吧，趕緊拿毛巾擦擦，别受涼了。”夏穗趕緊照顧陸元寶。

　　楚月也跟陸元寶叮囑了幾句，讓他乖乖在屋子裡，有事情都聽夏穗的。

　　然後楚月看向韓石和解大牛。

　　她問道，“病人呢？”

　　這一出口，石頭面露難色，解大牛也不好意思了起來，看來這兩人藏着事情沒說實話。

　　最後還是韓石主動先開口，“楚大夫，對不住，病了的不是人，而是——”

　　羊。

　　羊棚在解大牛住所的隔壁，面積不小，大概有四十幾平，裡面堆着一堆稻草，以及三隻母羊。

　　解大牛和韓石并不是故意要騙楚月，而是聽說楚月現在是軍醫了，身份不一般，他們又出不了大價錢，麻煩楚月過來看羊，怕楚月不答應。

　　解大牛認真道歉，“楚大夫，對不起，這事是我們做得不地道。這三隻羊對我們家實在是太重要了。我弟弟結婚要它們當彩禮，其中一隻已經懷孕了，它肚子裡已經有了小羊羔。

　　我找獸醫看了，獸醫都說治不了，隻能是眼睜睜等死。可是我們家太需要這三隻羊了。

　　我原本都快放棄了，是韓石說，楚大夫在他們村子裡給母牛接過生，才想着死馬當活馬醫，再試一試。求求你，楚大夫，求你看一眼。”

　　韓石在一旁幫腔，“楚大夫，這個主意是我出的，你要怪就怪我，我回頭去你家裡賠禮道歉。解大牛家裡前兩年剛走了父母，下面還有三個弟弟妹妹，都靠他一個人撐着，實在是不容易。”

　　這年代村裡人日子過得拮據，一點抗風險能力都沒有，有時候一隻雞，一隻鴨，一隻羊，任何一個意外，都能成為壓垮他們的巨石。

　　楚月沉着臉，皺眉說道，“如果你們一開始跟我說實話，我也會答應幫忙的。”

　　解大牛和韓石一聽，頓覺臉上無光。

　　他們兩個大男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特别是楚月看他們的眼神，讓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擡不起頭。

　　楚月給了這兩人一個警告，然後轉身去看三隻羊。

　　三隻羊都是母羊，其中兩隻小一點，一隻大一點。

　　大一點的那隻，肚子圓鼓鼓，也就是懷着羊羔子的那隻。

　　三隻羊狀态明顯不對，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羊頭低得特别低，歪歪的梗着脖子。

　　它們在羊棚裡走動，但不是直來直往，或者是橫沖直撞，而是一邊梗着脖子，一邊在原地繞圈。

　　一圈……一圈……又一圈……

　　用人來形容，就是癡呆，歪着頭繞着一個木樁子轉圈。

　　這是很典型的刻闆反應。

　　楚月有這方面的醫學知識，隻是看了一眼，已經有了結論。

　　她說道，“是腦包蟲。”

　　“啥蟲子？”

　　無論是解大牛還是韓石，都沒聽過這麼專業的名詞。

　　楚月用最簡單的話語解釋。

　　“這三隻羊的腦子裡生了寄生蟲——也就是一種蟲子，那蟲子吃羊腦裡的腦液，逐漸長大，然後啃食母羊的腦子，影響了母羊的腦神經。”

　　就是因為腦神經出現了問題，三隻母羊才會不停的原地轉圈。

　　解大牛突然激動了起來說，“我想起來了，之前的獸醫也說是羊的腦子出問題了，但是什麼問題他又說不清楚，還是楚大夫解釋得清楚。”

　　“大牛，你現在相信楚大夫的水平了吧，就看了一眼，啥都知道。”韓石對楚月用力誇贊，然後替解大牛問，“楚大夫，那能治嗎？”

　　楚月說，“治是能治，就看你們能不能承受風險。因為要做——開顱手術。”

　　“開……開……開顱……楚大夫，你的意思是說，把羊腦子打開來，把你說的蟲子弄出來。”

　　“你說的沒錯，就是這樣。”

　　要怎麼治療腦包蟲，簡單說就是三步。

　　先打開腦子，再找出蟲子，然後合上腦子。

　　聽起來是簡簡單單的，可是那是腦子！那可是腦子！

　　太荒謬了……實在是太荒謬了……

　　當初華佗也想對曹操做這樣的手術，最後華佗什麼下場大家都知道，可見這個手術的風險之大。

　　楚月沒在出生，就看着解大牛，決定權在他手裡。

　　解大牛是個懂道理的，也有魄力。

　　他說，“反正都是死一個結局，倒不如試一試。開腦子就開腦子，說不定開了腦子，我家的羊能活下來。楚大夫，麻煩你了。”

　　“你真的确定，做開顱。”

　　“嗯，我想好了。”

　　“行，我這就去準備。”

　　三人從羊棚離開，再回到隔壁房子裡。

　　夏穗烤了土豆再給陸元寶吃，還把家裡僅剩的白糖泡了兩杯，一杯給陸元寶，一杯給楚月。

　　甜糖水，這是最高标準的招待了。

　　楚月打開醫藥箱，從中挑挑揀揀，拿了一些基本的鉗子鑷子，手術刀以及酒精紗布。

　　但是這些還不夠。

　　她擡頭看向解大牛，“你家有鎬子嗎？或者是小錘子，都可以。”

　　鎬子？！

　　錘子？！

　　一個開顱手術，竟然要用上這些東西？！

　　解大牛和韓石心裡撲通撲通顫抖，看着楚月泰然自若的模樣，瞪大了眼睛。

　　最後還是夏穗提醒着兩個出神的男人，“楚大夫要的東西，你們還不快去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