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跨進客廳，就看見陸振國像捧着傳家寶似的抱着個雪團子似的小娃娃，秦蘭和張嬸圍在旁邊，一個遞奶瓶一個搖撥浪鼓，那架勢比當年迎接軍區首長還隆重。“這誰家孩子？”張政委好奇地湊近，隻見那奶娃娃穿着鵝黃色連體衣，右耳後若隐若現一顆小紅痣，手裡抓着陸振國的軍功章往嘴裡塞。

　　 陸振國慌忙搶救下勳章，酸溜溜道：“隔壁老王家的小孫女兒。”

　　 說這話時，他粗糙的手指輕輕抹去娃娃嘴角的口水，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秦蘭和張嬸交換了個眼神，默契地沒反駁。

　　 張政委沒懷疑，也逗弄起小念安。

　　 小念安一點都不認生，看到又來個"張爺爺"，又是笑又是揮舞着小拳頭打招呼，把張政委哄得服服帖帖。

　　 張政委也喜歡上小念安了，連逗了一下午孩子，連象棋都沒顧得上下。

　　 走的時候還戀戀不舍：“哎呀，老王家的小孫女兒太可愛了，要是我孫女就好了！”

　　 這話可戳到陸振國心坎上了，兩人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是對老王的羨慕。

　　 第二天，張政委在街上偶遇老王。

　　 老王和媳婦正好抱着小孫女兒遛彎，張政委老遠看到就興沖沖走過去，準備逗逗小念安。

　　 沒想到走近一看，唉？這怎麼長得跟小念安不一樣呢？

　　 “老王，這是你家孫女嗎？”

　　 老王自豪地點頭：“對啊！最近老陸總誇我家孫女兒，把我都誇出成就感來了。”

　　 說着他掏出撥浪鼓，懷裡紮着羊角辮的“二丫”立刻咯咯笑起來。

　　 張政委狐疑：“你家是有兩個孫女嗎？怎麼這個跟昨天見的那個不一樣？”

　　 老王擡頭：“咋不一樣？昨天你見過我家孫女兒？”

　　 張政委點頭：“對啊，在老陸家見的，你孫女兒小名叫小念安嘛不是。”

　　 老王一臉震驚：“不可能啊！我孫女小名叫二丫，不叫什麼念安，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不對呀，”張政委較真道，“老陸他媳婦說你們家有事，把孫女兒托給她照顧了，就叫念安，王念安。”

　　 老王更懵了：“我什麼時候托老陸媳婦兒照顧我孫女了？我孫女一直是我跟媳婦還有保姆看着呢！而且大名也不叫王念安，叫王媛媛。”

　　 “啥？王念安不是你孫女？”張政委腦子一團漿糊，忽然靈光一閃——如果說王念安不是老王的孫女，難不成老陸騙他？

　　 可這事兒沒必要撒謊啊！

　　 張政委站在街邊梧桐樹下，手裡抓着剛買的糖炒栗子，小念安圓溜溜的大眼睛和陸進揚小時候的照片在他腦海裡重疊，還有那笑起來時和溫甯如出一轍的小酒窩。

　　 難道……小念安是陸進揚的孩子？

　　 張政委越想越不對勁。

　　 直到回家把這事告訴媳婦，他媳婦一拍大腿：“哎呀！我前天碰見秦蘭，她還跟我吐槽呢！說老陸明知兒子沒死卻瞞了她三年，把她氣得夠嗆！肯定是秦蘭報複老陸才瞞着老陸的！”

　　 張政委猛地拍腦門——就是這樣！

　　 隔天。

　　 軍區會議室，老王正和人炫耀：“我孫女昨晚叫爺爺了，哎喲，那小奶音可萌了，别人小孩這麼大時候還不會說話呢，我孫女就會叫爺爺了哈哈哈哈。”

　　 衆人紛紛誇贊附和，陸振國心頭酸得要命，小念安怎麼沒叫他一聲爺爺呢，就算不是親爺爺也行啊！

　　 張政委正好路過，看見陸振國一臉酸溜溜的表情，同情地把他拉到一邊，神秘兮兮：“老陸，我告訴你個事兒，小念安其實是你親孫女兒！是進揚和溫甯的孩子！你媳婦騙你呢！就因為你當年瞞着她進揚的死訊！”

　　 什麼？

　　 陸振國腦子轟地一聲，像被投了顆原子彈。

　　 他後退兩步，聲音都在發抖：“老張...你說真的？念安真是我孫女兒？”

　　 “你看看念安那眼睛、鼻子、嘴巴和小酒窩！”張政委比劃着，“老王家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娃？那孩子活脫脫就是小溫和你家進揚的模子刻出來的呀！”

　　 是啊！

　　 張征委這麼一說，陸振國也覺得像！

　　 陸振國興奮得拔腿就跑，那速度不亞于剛進營訓練的新兵。

　　 “诶，老陸你去哪兒？”張政委在後面喊，回答他的隻有汽車尾氣和半空中的落葉。

　　 警衛員的吉普車一路飙到180碼，卷起一溜塵土。

　　 秦蘭去上班了，家裡隻有張嬸，張嬸在廚房摘菜，小念安自己在旁邊玩。

　　 陸振國沖進家門，搖籃裡的小念安正抱着奶瓶，見到他立刻松開奶嘴，糊着奶漬的小嘴一咧，聲音含糊不清：“耶——耶！”

　　 爺爺？！

　　 陸振國眼睛一紅，顫抖着抱起小念安，”乖孫孫，我才是你的爺爺對不對？”

　　 “耶耶！”小念安眨巴眼睛，又叫了一聲。

　　 陸振國心都化了，“我就說！這麼聰明的娃肯定是我孫女！”

　　 “對不對張嬸？！小念安是進揚和小溫的孩子？！”陸振國轉頭，紅着眼看向張嬸。

　　 秦蘭敢瞞他，張嬸可不敢，隻能點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陸振國整個人仿佛被巨大的驚喜擊中，開心得抱着小念安來回踱步。

　　 想起被老王顯擺的日子，他當即決定：“爺爺帶你去軍區玩好不好？”

　　 小念安眨巴着眼睛，小手“啪”地拍在爺爺臉上，像在說“好呀”。

　　 陸振國立刻抱着孩子上了吉普車。

　　 這次開得不像回來時候那麼快，因為車上有自己的小孫女，簡直開出了自行車的速度，警衛員覺得腳踩油門都踩僵了，把握不了這個度。

　　 半小時後，活動室，老王正展示給自己孫女新買的蝴蝶結，突然聽見此起彼伏的驚歎。

　　 回頭便看見陸振國抱着個雪團子似的小娃娃走來，陽光給奶娃的絨毛鍍了層金邊，活像電影裡走出來的洋娃娃。

　　 “哇！這娃娃長得可真俊！”

　　 “眼珠子跟黑葡萄似的！”

　　 大家瞬間把陸振國圍住，小念安被誇得手舞足蹈，突然“啊嗚”一口咬住自己的大拇指，沒長牙的牙龈軟乎乎地磨着，逗得衆人哈哈大笑。

　　 終于有人問出那個靈魂問題：“老陸，這誰家孩子啊？”

　　 來了來了，終于來了，陸振國終于等到這個揚眉吐氣的機會，表面雲淡風輕，内心已經演完了一部電影。

　　 他整了整軍裝領子，雲淡風輕：“我孫女兒，陸念安。”

　　 什麼？

　　 老王手裡的蝴蝶結滑落到地上，“你們家進揚不是沒孩子嗎？”

　　 “我也是剛知道這事兒，之前孩子一直在他姥姥家，今天才上我們家來。”陸振國輕描淡寫，卻悄悄把孫女舉高了些，讓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小孫女可愛的樣子。

　　 小念安非常配合地“哇”了一聲，流着口水抓住爺爺的衣服上的軍章，然後奶呼呼含糊不清地喊，“耶耶！耶耶！”

　　 “哎呀老陸，你家孫女這麼小就會叫爺爺了，天才啊！”

　　 “是啊，你家念安比老王家的孫女看着要小點，不到半歲吧？”

　　 陸振國點點頭。

　　 “哎喲，那比老王家孫女叫爺爺還叫得早，聽說說話早的孩子聰明，你家小念安一看就機靈！”

　　 “人老陸兒子和兒媳婦都優秀，生的孩子自然遺傳兩人，你看那長相，我看就像進揚小時候，進揚小時候也好看！”

　　 “也像小溫啊，前幾年文藝彙演，小溫登台那模樣多俊呐，看得下面那些新兵一愣一愣的。”

　　 “都像！完全把兩人的優點都繼承了，哎呀我說老陸，你這孫女長大不得了啊！不知道得多出衆！”

　　 這一個個誇得，陸振國驕傲揚頭，極力克制着自己嘴角，餘光還瞥着老王。

　　 老王一看人家那孫女，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跟自家的一比，雖然小孩都可愛，但不知怎麼的，再也誇不出來自家孫女了。

　　 往常最愛炫耀的，現在嘴巴閉得跟粘上膠帶了一樣。

　　 看到老王這酸溜溜的模樣，陸振國憋了一周的氣終于暢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