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的。
自然便是和顧寒一起沉眠多年的印靈了。
昔日承載了無盡天命，代表了絕對主角身份的鎏金印記，如今卻是變得慘兮兮，苦哈哈，再沒了曾經的金光閃耀，威風八面，縮在顧寒意識空間一角，身形透明，時隐時現，偶爾還哆嗦一下，像是随時都要徹底消散一樣。
“主人老爺可太狠了……”
見顧寒看了過來，印靈淚汪汪哭訴道：“我就隻說了一句，他卻差點把我抽幹了……”
顧寒不置可否。
完全激發了這主角印記的威力之後，他對天命氣運的作用和理解又深了一層。
這是把雙刃劍。
能助他縱橫無敵，鎮壓四方，亦能讓他徹底斷了道途，走上一條不歸路。
“這并非壞事。”
他實話實說，并不覺得書生做得有什麼不對，畢竟當時對方若是晚出手一會，他就真的要和造物天地的世界意志相合了，不說斷了他原本的路，他更要跟着那片世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想要脫身，近乎不可能！
“而且……”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又是看向了那老者，幽幽道：“天命氣運隻是散了，又不是徹底消失了，他能抽走，你就不能補回來？”
“欸？”
印靈一怔，頓時反應了過來，“對……對啊！”
他突然就不怎麼傷心了，因為根據老者所言，那天命氣運可是有着四分之一落在了這混沌胎膜中了！
一人一靈對話。
老者根本聽不到半個字，他隻是看到顧寒目光閃動，也不說話，這讓他心中越發惴惴不安，更不覺得對方會大發善心，放過自己。
所以——
他決定自救！
滅道境，無法抗衡無涯之力，這是世間公認的事。
可——
天命氣運，可就未必了！
雖然隻有區區兩縷，可若是全力發動，全力燃燒，當成一次性消耗品，他能逃走的概率……高達九成九！
悄無聲息間！
兩道微不可見的金光在他眼中閃過，他也顧不得心疼，猛地擡頭，竟是在天命氣運的爆發加成下，擁有了一絲天命真身的特性，竟是在顧寒無涯之力的封鎖中，生生站了起來！
“你真以為！”
他眼中金光越發濃郁，盯着顧寒一字一頓道：“你這下賤腌臜的生靈，吃定老夫……”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到顧寒眉心多出了一枚透明虛幻，稍顯黯淡的印記！
雖然印記并無半點實質上的威能，可他眼中的天命金光卻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似乎——
遇到了真正的克星！
然後——
在他驚悚的目光中，那印記隻是微微一顫，便如同一道深不可測的大淵一般，直接将他眼中的天命金光吞沒！
撲通一聲！
沒了天命真身加成，一陣虛弱和無力感瞬間襲來，他又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
顧寒眉心。
得了這兩縷天命氣運的補充，那印記之上微微閃過一絲金光，似乎得到了一絲補充，心滿意足地隐沒了下去。
顧寒随之看向老者，好奇道：“你剛剛說什麼？”
“你……”
老者滿臉的茫然絕望，下意識喃喃道：“你殺了我吧……”
顧寒卻皺起了眉頭。
“殺你這樣的小角色，終究是髒了我的手。”
“……”
老者一怔，眼中突然多出幾分希望，猛地擡頭看向顧寒：“你……你要放了我？”
“公子！”
沒等顧寒開口，恢複了幾分氣力的印靈不再隐藏自己，壞笑道：“您都被埋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手早就髒了，身子也髒了……”
老者：“？”
下意識瞥了一眼，見顧寒兩手不知道被埋了多少年，滿是污漬和灰塵……的确很髒！
“你說的極有道理。”
顧寒輕輕歎了口氣，緩緩擡手，輕輕落在了老者頭頂，“我的手，早已沾滿了污穢……”
一縷輕風落下。
老者身體一顫，宛如塵煙般，被吹散殆盡！
……
輕風忽來。
臉上滿是茫然呆滞的衆生教衆突然回過了神。
可——
隻是看了一眼，他們又再度陷入了呆滞中！
那輕風不知從何而來，悄然散入了天地間，那破碎的天穹地陸，那崩塌的山巒大河，那湮滅的萬道法則……竟是一一複還而來！
甚至于！
就連接連遭受重創，即将陷入永久沉眠的大道意志，亦是重新複蘇，一條條金色雷龍盤桓于天穹之上，發出一陣陣歡愉欣喜且羞愧的咆哮。
因為世界意志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顧寒。
從來不想對這片世界如何，更不是他理解中的滅世魔王，反而……是真正的救世之主！
“錯了……”
一名衆生教衆下意識看向了許拙，回想着對方初現身時說過的那些叛逆的話，眼中帶着一絲恍然，帶着一絲愧疚，喃喃道：“老教主錯了，我們也錯了，這片世界都錯了，唯有你是對的……”
許拙很笨拙。
所以許拙的想法很簡單。
他認為自己是對的，那就是對的，哪怕整個世界都反對他，那……錯的便是整個世界。
“……”
面對衆人的愧疚，他沒有回應，沒有驕傲，更沒有指責的意思，反而因為對方被教化而感覺到了一絲釋然和欣喜。
因為——
衆生教的教義，衆生教的職責，本就是如此！
似心有所感。
他緩緩回身，看向了身後。
不知何時。
那尊巍峨無邊，聳立在天地間的法相已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黑發玄袍青年！
嚴格來說。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顧寒真容，可因為和那尊衆生相有牽連的原因，他已然知道了顧寒是誰。
“參見，教祖。”
沒有半點猶豫，他對着顧寒一揖到底，眼中沒有激動，沒有欣喜，隻有朝聖者曆經千難萬險，終于見到了心中信仰的釋然感。
“參見！教祖！”
一衆衆生教衆也随之回過神，也發現了顧寒的存在，相互看了幾眼，亦是對着這位展示了無與倫比神迹的教祖深深一拜，聲音宛如山呼海嘯，久久不息！
一反常态的。
顧寒并沒有給出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