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的同時。
吳長老的身軀已然徹底化作了齑粉,隻餘下了一道滿是不甘的執念虛影,附着于那顆燃燒到了極緻的火種之上,帶着對永恒徒勞的渴望,帶着對自身光芒終将暗淡的悲怆,徹底将顧寒,乃至顧寒身上的天光吞沒!
壞了!
壞了壞了!
不遠處,冒死觀戰的豪長老看到這一幕,一顆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敗了!
顧寒還是敗了!
他最後的活路,也沒有了!
“不……可……能……”
正當他暗自絕望惶恐之際,吳殿主似有似無的聲音再次響起,被他捕捉到!
什麼?
豪長老目光一顫,再次看了過去,卻見那一團将顧寒的天光徹底吞沒的光焰,突然劇烈顫抖了起來!
下一瞬!
一道身影竟是生生突破了光焰的封鎖,再次走了出來!
赫然是顧寒!
相比先前,他身上那一道道皲裂的傷口竟是盡數愈合,整個人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受了傷的模樣!
唯一的不同!
他先前那一身磅礴無量,仿佛永不枯竭的浩瀚偉力,在這一刻突然變得無比沉寂,不再是奔騰咆哮的江河,而是化作了深不見底,幽暗無光的寂滅深海!
莫非——
看到這裡,豪長老心裡猛地一跳,似想到了某個可能!
呼的一聲!
殘餘的光焰微微一斂,化作了一道微微扭曲的人形,和吳殿主一般無二!
“你……”
他看着宛如新生般的顧寒,頓時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沒有先前的瘋狂,聲音裡更是少了幾分熾烈之意,反而多了幾分怅然之意。
“你那麼年輕。”
“你還這麼強。”
“為什麼要提早踏上這條路……”
“這都多虧了你。”
顧寒平靜道:“而且這條路,遲早都是要走的,提前感受一番……也還不錯。”
每說一句話。
他身上的暮氣便要多上一分,兩鬓的白發也要多上幾根,心頭的明悟亦是多上許多!
耀世!
是極緻的綻放,是生命力量最輝煌的頂點!
而歸寂!
并非簡單的消亡或暗淡,它是盛極之後的必然歸宿,是力量的沉澱與轉化,是邁向另一種未知形态的開端!更是湮滅,亦是新生之前的蟄伏!
他的劍!
他的道!
從來不隻是為了照耀,更是為了……在必要之時,斬斷一切枷鎖,包括自身輝煌的枷鎖,踏入那無人敢涉足的未知與沉寂!
“謝了。”
簡單道了個謝,他眼中一片平靜和深沉,緩緩擡起手臂,劍鋒直指那道光焰人影。
“……”
沉默了許久,吳殿主才輕輕歎了口氣,道:“這顆火種,歸你了。”
顧寒沒說話。
隻是點了點頭。
然後——
朝着那顆燃燒到了極緻,已到了強弩之末的火種斬出了一劍。
一劍出。
他的身形瞬間佝偻了幾分,兩鬓的發絲,也盡數化作了白色,整個人如同被沉疴糾纏了多年的病秧子一樣!
“嗤——!”
一聲輕微到幾乎不存在的聲響再次傳來,華光微斂,帶着一抹别樣幽暗的劍尖,輕輕點在了火種之上。
沒有驚天動地。
沒有萬道震動。
那熾烈無比,蘊含着吳殿主畢生修為和瘋狂執念的火種,宛如被澆滅的燭火,光芒瞬間暗淡,然後……徹底湮滅,化為了一縷微不足道的青煙,消散無蹤。
火種湮滅的刹那。
那道人形光焰身軀猛地一僵,亦是無聲無息地化作最細微的塵埃,飄散在變得死寂的虛空之中。
唉……
一聲幽幽歎息在天地間回想,似乎代表了吳殿主最後的不解,似乎到死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窮盡一切,甚至不惜同歸于盡想要抓住的契機,為何最終會以這樣一種方式,終結了自己。
一場大戰!
到此徹底落幕!
随着歸寂光焰消失無蹤,那道道毀滅性的氣機也平息了下來,隻留下滿目瘡痍的大地和死一般寂靜的天穹。
不遠處。
豪長老僵在原地,滿臉複雜地看着顧寒,腦海中徹底變成了一片空白!
他看到了什麼?
顧寒一劍殺了搏命狀态下的吳殿主?而且,還是以這種碾壓的方式?
“你……”
他茫然地看向顧寒,下意識道:“你歸寂了?”
“還差了點。”
顧寒先是搖搖頭,又道:“不過也差不多了。”
嚴格來說。
他如今的狀态,可當日裡第一次見到的恒榮的狀态有些類似,雖未歸寂,可已然初步領悟了歸寂之道,也在耀世境走到了極緻!
他也不強求,緩緩收劍。
目光掃過吳殿主立身之地,那裡空無一物,連那枚本該留下的歸寂火種,也已被徹底湮滅,不複存在。
“可惜了。”
他又是搖搖頭,不知是在可惜那顆火種,還是在可惜吳殿主這個人。
按下心中感慨。
他目光一轉,落在了遠處那座已是殘破不堪,幸存者寥寥的無極分殿,以及更遠處,那片屬于絕神宮的疆域。
“走吧。”
他對豪長老說了一句,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剛才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豪長老猛地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看着顧寒的背影,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恐懼,連忙跟了上去,姿态比以往更加恭敬謙卑。
經此一戰。
他早已沒了半點退路,也再回不來了,而跟着顧寒……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一前一後。
二人身形一閃,化作流光,須臾間越過這片廢墟,徑直沖向了絕神宮的方向。
隻是——
二人離開的瞬間,一道帶着驚詫,更帶着無盡造物氣息的目光也随之掃了過來!
……
絕神宮。
那座險峻突兀的孤峰上,那紫袍青年細細感知了好一會,突然發現戰鬥動靜消失了,頓時皺起了眉頭。
相隔如此遠。
他礙于身份,無法親自去查看情況,自然是不知道戰果的。
“結束了?”
他眉頭微微皺起,似有些不滿意,不由往身後瞥了一眼,淡淡道:“看來我想多了,他終究是沒有讓我招待的資格……”
“你想怎麼招待我?”
冷不丁的。
一道略帶疲憊和深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