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黑心肝爛肺子的
宋言汐深吸一口氣,扯了個笑道:「我是誇王爺呢。」
「是嗎?」墨錦川輕笑。
好在他並未打破砂鍋問到底,隻道:「給你柳的飯菜溫在鍋裡,起來趁熱吃點東西。」
一出門,宋言汐便察覺到了反常。
院子裡頭太靜了。
以往這個時辰,吳伯多會陪著吳大娘在堂屋坐著小闆凳烤火,小強娘嫌家裡冷清這幾日每晚都過來湊熱鬧。
這大冷天的,外頭路上多半還有雪,他們倆能去哪兒?
宋言汐正擔心著,就聽墨錦川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道:「趁著老兩口出去串門,咱們吃完就走。」
就這麼走了,連聲招呼都不打?
依著吳大娘的脾氣,要是回來發現他二人不在,怕不是要氣得掐著腰在村裡罵上三個來回。
忽然,有什麼東西在宋言汐腦海中一閃而過。
吳大娘該不會……
燭光輕晃,墨錦川回頭看向她,黑眸間盛了笑,「算一算,這個時辰,應該罵到村長家附近了。」
「這……」
倒確實像她能幹出的事。
二人吃過飯離開時,「不巧」經過村長家屋後,就聽得吳大娘中氣十足的罵道:「兩個黑心肝爛肺子的玩意,在我家白吃白喝那麼久,一聲不吭走了就算了,居然還把老娘陪嫁的鐲子都給順走了。
天殺的,以後別讓老娘看見他倆,不然見一次打一次!」
「不能吧,我瞧著那小兩口是體面人。」
「體面個屁,哪家體面人能幹出私奔這種腌臢事。」
「還有這回事?他秀梅嬸子,你之前咋一點都不說,還一天到晚的把倆人當親兒子親閨女似得,別人說一句就急眼。」
吳大娘一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可別提了,這倆人身上多半還背著事兒呢,今兒大河爹尋思上鎮上買點兒肉,結果一開門發現有個人躺家門口了。
大河他爹這人大傢夥也都知道,心善,就喊著那個平川把人擡回了屋裡,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有人忙問:「怎麼著?」
吳大娘一拍大腿,「大河爹這頭還在給那人看病呢,倆人扭頭就收拾東西跑了。」
「你說說這,看著挺好的兩個人,咋能幹出這種事來。」
「秀梅嫂子啊,你剛剛說這倆人背了事是啥意思?」
吳大娘直接坐在了地上,哭喊道:「你說我肖秀梅的命怎麼那麼苦啊,嫁了個男人一天到晚正事不幹光會爛好心就算了,還天天的往家裡招賊。
娘哎,是閨女沒本事,護不住你留給閨女的東西啊。」
她哭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簡直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宋言汐聽著,隻覺得包袱裡的鐲子彷彿在隱隱發燙。
一擡眸,就見墨錦川正看著自己。
地上的雪照亮了他的眼眸,同樣也照紅了她的臉。
她小聲解釋道:「我不知道這是她……」
墨錦川接過她的話道:「這是吳大娘給你的陪嫁,你若不拿,她才是真的要罵你。」
這也同樣,是她覺得自己唯一值得拿出手的東西。
身處雪地裡,宋言汐卻絲毫不覺得冷。
比起竈底特意留的餘火,更暖的,是她的心。
她最後不舍地看了眼吳家草屋的方向,輕聲道:「走吧。」
墨錦川動作自然地拉起她的手,道:「路上滑,當心腳下。」
「不用……」宋言汐婉拒的話還沒說完,腳下突然踩滑。
她忙抓緊墨錦川的手,遵從內心道:「如此,便有勞王爺了。」
頭頂不知何時落下片片雪花,砸在臉上冰冰涼涼的,緩解了宋言汐兩頰的熱意。
兩人頭頂小雪,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裡。
走了一段,宋言汐忽然問:「王爺身上還有多少銀錢?」
回答她的是一陣沉默。
她想了想又問:「王爺就沒想著給自己留點?」
墨錦川放緩了腳步道:「我不是給了你三百兩。」
這下,輪到宋言汐沉默了。
片刻後,她問:「王爺把銀票藏哪兒了?」
「換成了十兩的銀錠,田裡和山上都分別藏了些,做的標記吳伯一眼能認得出。」
「所以這些時日,王爺早出晚歸是去鎮上換銀子了?」
墨錦川點點頭,反問她:「娘子將銀票藏在何處了?」
「前兩天幫吳大娘納的鞋墊裡。」
就算是官兵前來搜查,也不會有人閑到去翻婦人的鞋子。
反倒是吳大娘,到穿時見到她故意做反的針腳,必能看出些端倪。
想到什麼,宋言汐神色有些訕訕,「說起來,大娘方才罵我們白吃白喝的那些句,倒也不全然算錯。」
對此,墨錦川很是贊同。
隻是眼下,他們還有一事不得不趕緊考慮。
接下來往哪邊走。
若是天公作美,他們身上如今帶著足夠撐上半月的乾糧,隨便找個山頭都能暫避一陣子。
可如今地上已有厚厚一層積雪,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即便他們能僥倖在天明道路結冰之前爬上山,如此嚴寒也很難挺得過去。
墨錦川一個大男人倒是沒什麼,凍一凍隻當鍛煉體魄了,從前在邊城也不是沒凍過。
可宋言汐本就體弱,又大病了一場尚未完全恢復元氣。
上山這條路,行不通。
烏鈞既然敢孤身前來,他所帶的梁兵想來已經駐紮在附近,青花鎮怕是也去不得了。
岔路口,宋言汐看著止步不前的墨錦川,挑眉問:「王爺決定以身犯險時,不曾想過會有此刻?」
不等他回答,她笑了笑自顧自道:「也對,若不是我拖累王爺,王爺如今應該還在白頭峰待著。」
「即便有可能過上茹毛飲皿的日子,也總好過現在東躲西藏是吧?」
聞言,墨錦川滿臉無奈問:「還在生氣。」
宋言汐冷著小臉,「不敢。」
是不敢,而並非沒有。
分明是還在生氣。
墨錦川眸色沉了沉,他該割了烏鈞那條多話的舌頭。
宋言汐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沒好氣道:「留著他還有用。」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瑕不掩瑜,才高之人總歸有些不尋常的癖好。」
她還想說什麼,餘光突然瞥見風雪中有一輛牛車正慢悠悠地朝著他們走來。
這大半夜的,又是雪天,路上怎會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