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秦爍嘴唇爆裂，他擡頭看了眼日頭然後拽了拽身上的人。

　　腿腳已經沒有知覺，他很想停下來，可是他不能。

　　如果停下來，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隻是堅持下來也太難了……

　　他看著遠處越來越遠的樹，搖搖晃晃嘴裡念叨著：「我一定會帶你回家……一定……會……」

　　話還沒說完直接轟然倒地。

　　——

　　火車站招待所，賀君魚知道今天這餐飯不吃不行了，最後隻能忍著嘴疼吃了半碗粥。

　　放下碗，她冷靜地看向賀永嘉。

　　「五哥，這些可以告訴我了吧？」

　　賀永嘉：「……」

　　再怎麼說也下去了小半碗粥，總比什麼都不吃好，賀永嘉把餐盤遞給一旁等著的秦明。

　　秦明順手接過送回後廚。

　　「柳岩那邊兒找到了幾具屍體，有些殘缺，已經認不清了。」

　　那些屍體或多或少身上還剩了些橄欖綠。

　　賀君魚低下頭，喉嚨滾了滾：「那還等什麼，咱們現在就出發吧？」

　　再擡起頭的時候，她已經面色如常。

　　賀永嘉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那走吧。」

　　三人坐車到了醫院，見到了柳岩說的找回來的屍體，賀君魚仔細辨認之後，鬆了口氣。

　　她朝賀永嘉和秦明搖搖頭。

　　這兩人跟著鬆了口氣。

　　沒有秦爍，說明還有希望。

　　賀君魚原本想把他們安葬了的，但是軍方有規定，這事兒她不能插手，隻好先回到了招待所。

　　又一個禮拜，賀君魚送走了賀永嘉，也勸秦明先回原城。

　　秦明拒絕了，「小嬸兒，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弟弟還沒找到，他怎麼能率先抽身而去。

　　柳岩那邊兒頭也大，前邊戰火紛飛，他們隻能從周邊兒摸索。

　　靠近省邊界的地方，柳岩原本都要放棄了，結果偏偏這個地方來了消息。

　　根據小弟的描述，那兩人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是他們要找的人。

　　柳岩給了小弟一百辛苦錢，讓他請下邊兒的兄弟吃個飯，他自己則直奔火車站招待所。

　　這次見到的賀君魚比他們第一次見面瘦了很多，柳岩理解，要是他的孩子生死不知，他肯定跟賀君魚一樣。

　　他沒跟賀君魚客氣，直接道：「省邊界一個生產隊裡最近收留了兩個當兵的，因為受傷嚴重，沒有清理我兄弟不確定是不是秦爍，隻是有幾分相似。」

　　賀君魚出發之前拿了家裡的底片，所以秦爍的照片，柳岩的朋友小弟基本做到了人手一張。

　　既然能說出幾分相似，這就已經很有希望了。

　　賀君魚蹭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隨手抓起包，「那咱們現在就過去看看。」

　　柳岩皺眉：「那邊兒的路特別不好走，還在大山裡，我跟秦明一起過去，你在這兒等著吧？」

　　不是怕賀君魚拖後腿。

　　而是現在賀君魚這一股風都能吹走的樣子，他是真的怕她出什麼事兒沒法兒跟秦淮瑾交代。

　　秦明也勸賀君魚，賀君魚現在的狀態十分不好，也就是他三叔不在看不見，這要是在的話說什麼也不會讓她這樣的。

　　秦明是個侄子，賀君魚不讓他跟三叔說，他隻能側方面說兩句。

　　每次三叔聽完都會沉默好久。

　　三叔有多重視這位年輕的愛人，秦家無人不曉，秦明真的懷疑三嬸兒在他身邊變成這樣，等回去他會被三叔秋後算賬。

　　好容易有些消息了，賀君魚哪裡坐得住，這一趟她肯定要去。

　　「你們放心，我撐得住，我瘦了是因為嘴疼吃不下飯。」

　　說完她率先出了房間。

　　秦明趕緊追上去，「三嬸兒，柳岩說在省邊界，距離這邊兒很遠，你要不要帶上一身換洗的衣裳。」

　　女同志不比他們男同志粗糙，這一路上車能過的地方還好，不能過的地方就得走著進山。

　　賀君魚拍了拍身上的包：「放心，都在這裡邊兒了，你去收拾一下，別的都不重要，錢票水壺，還有咱們從原城帶來的消炎藥。」

　　為了保險起見，她身上是一些處理外傷的藥品，消炎藥則在秦明那裡放著。

　　秦明點頭，東西都是準備好的，就等什麼時候有消息直接出發。

　　「柳岩，軍區撥給我們一輛吉普車，行動也能方便些。」

　　柳岩露出大白牙，「不錯，有車方便，要不咱們得換好多趟汽車。」

　　他這次也跟著去，負責跟當地人溝通。

　　這一路上，在國道上行駛的時候還算順利，直到第二天進山，環環繞繞的山路要不是柳岩當初在部隊學過開車，這路他都不敢走。

　　等到第四天，車徹底進不去了。

　　賀君魚看著眼前隻能並排過兩個人的小路，「把車放在公社，買些乾糧，咱們步行進去。」

　　沒有打聽路線，柳岩找到人的小弟早早的就來這邊兒等他們了。

　　「咱們最好快點兒，死了的那個一直在人家地窖裡放著，再過幾天都要臭了。」

　　也就是深山老林的地窖裡溫度低，換個地方人都要長蛆了。

　　賀君魚聽了這話腿一軟，及時扶住一旁的大樹，「你說有一個死人？」

　　小弟點頭，「是啊。」

　　柳岩也沒想到居然有一個是死的，他怕賀君魚受不住，趕緊道：「咱們身上的乾糧能在山裡撐兩天，翻過這三座大山就能到生產隊了。」

　　賀君魚看了他一眼，咬咬牙，「不用擔心我，全速前進，儘快到達生產隊。」

　　小弟被老大瞪了一眼，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不敢再吱聲，悶頭在前邊兒帶路。

　　原本兩天一宿的路程，賀君魚一行人硬是在第二天淩晨四點到達了生產隊。

　　這會兒生產隊的社員還沒起來上工，賀君魚四人十分突兀地出現在生產隊，讓巡邏的民兵立馬控制住了。

　　小弟趕緊上前打招呼。

　　小弟前幾天來過他們村，民兵隊長認出來了，知道他們是來找人的，他也沒有掉以輕心，「你們先跟我去大隊部，等上工書記來了再帶你們去衛生所找人。」

　　這三男一女，女人漂亮得驚人就算了，三個男人裡邊兩個壯漢，還有一個氣勢十足，怎麼看都是硬茬子，萬一是來找事兒的呢。

　　到了人家的地界，他們自然要遵守別人的規矩，賀君魚四人隻能跟著民兵隊長去了大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