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顧明卿這麼一說，洛歆妍也不禁想起了之前她嫁給燕錦後，久久沒能有身孕，被當時的楚王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後挑剔的日子。

　　時間過去太久了，洛歆妍真有些忘記了當初的事。

　　可有些事情不是說忘記就會忘記的，漸漸的，當初的事情又浮現心頭，讓她的心裡百味陳雜，很不是滋味兒。那時候宮伊婉和洛歆妍是差不多時間進楚王府，分別嫁給了燕理和燕錦。

　　宮伊婉都給燕理生了一個女兒，可洛歆妍卻毫無動靜。那時候的洛歆妍要說不急，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顧明卿看出洛歆妍的動容，趁熱打鐵，「歆妍，別的我也就不說了。但有句話，我還真得說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洛歆妍從複雜的情緒中清醒過來，看了眼顧明卿，嘴角一扯，「還說不是為了我那好兒媳來的。聽聽你的話，有哪句話不是在為她說。」

　　洛歆妍雖說那麼說，卻沒有多生氣，可能是顧明卿之前鋪墊得夠多，所以她目前接受良好，挺能產生共鳴。

　　「我是希望你們婆媳兩個都能好好的。歆妍，你肯定不是什麼惡婆婆，這點我相信。可如蝶吧——雖說我跟她相處沒多久，連一年的時間都沒有。可如蝶的品性我也是了解的，她也不是什麼惡毒媳婦。

　　況且你們兩婆媳窩裡橫，你想想難做的人是誰？」

　　最難做的不還是燕建忠嗎？夾在母親和妻子之間，那滋味兒就別提了。

　　「我也不想為難兒媳婦。可是東宮的地位不穩，若是忠兒能有個嫡子，到時候情況就不一樣了。而且就連父皇也開口了。我承受的壓力也很大。況且我自認也沒給她多少壓力吧，隻是吩咐人熬補藥，讓她補身子，這沒什麼吧。」洛歆妍始終不認為她的行為有哪裡過分。

　　顧明卿道，「這怪我。是我跟如蝶說的，葯不能胡亂吃。是葯三分毒。我還跟如蝶說了，她年輕，就是一時間沒有孩子，也別太過著急。她和世子的身體都沒問題，孩子肯定是會有的。」不過現在唐如蝶的心裡想必是著急了，有洛歆妍這麼在一旁催促，心裡的壓力可想而知。

　　「這些話倒像是你會說的。我就是著急啊，心裡難受，所以——不過如蝶也沒好到哪裡去，我送去的葯，碰也沒碰一下。好像我給她的是毒藥。要是不想喝，心裡擔心，跟我說就是了。難道我就這樣不近人情？」

　　顧明卿心道，就是唐如蝶當時真的跟你說了，你怕是也聽不進去。

　　「歆妍，說句實在話。如蝶才嫁給世子多長時間？也就三個多月，要是這時候有消息了，那自然是再好不過，是天大的喜事。可就是目前還沒有什麼消息，其實也沒什麼吧。他們還年輕，過段時間會有的。」

　　道理，可能洛歆妍都明白，隻是這心裡——

　　洛歆妍咬著嘴唇，低聲道，「我這裡是可以不催促，可是父皇和殿下那兒——」

　　「皇上想抱嫡曾孫，這可以理解。不過皇上平時要處理那麼多國家大事，就算急，想必也不會急到哪裡去的。最多也就是忽然間想到，念叨兩句罷了。再說皇上難道真的能直接開口催促如蝶不成？皇上不是那樣的人。

　　太子因為擔心東宮，希望如蝶早日生下男丁，好讓東宮地位穩固，這也可以理解。不過太子也不是不講人情的人。我相信隻要你好好跟太子說，太子一定能聽進去你的話。畢竟你跟太子也是多年的夫妻了。太子也不是那等惡公公。」

　　洛歆妍沉默片刻，好一會兒才道，「明卿，還是聽你說話舒服。怎麼感覺什麼天大的事，從你嘴裡說出來，一下子就變得很容易呢？好像眨眼間就可以解決一樣。」

　　「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你是身陷局中，一時間被蒙蔽了雙眼。不過我了解你，時間久了，你自己肯定就能走出來的。」

　　「我這裡走出來了，你去見見如蝶那孩子吧。跟如蝶說，讓她放寬心，之前我是有些急躁了。孩子的事情順其自然。忠兒和她的身體都沒問題，兩個身體沒問題的人在一起，再怎麼，一年的時間裡也能有身孕了。」

　　洛歆妍不想對兒媳認錯，覺得有些丟面子，於是讓顧明卿傳話。不過從洛歆妍的話裡，也能瞧出她的急切，一年內就要有身孕啊。不過一年跟三個月比起來，自然是一年更好了。

　　想想洛歆妍的話也有道理，兩個沒問題的人在一起，一年應該是可以有孩子了。就是沒有，也可能隻是緣分沒到。

　　顧明卿從洛歆妍這裡出來，便去了唐如蝶那裡。

　　唐如蝶穿著華麗的宮裝，隻是神色有些落寞，那華麗的宮裝穿在她的身上，彷彿也黯淡了不少。

　　顧明卿給唐如蝶見禮，「見過世子妃。」

　　唐如蝶見顧明卿進來，收起臉上的鬱悶，笑著道，「嬸嬸來了，快坐。」

　　顧明卿坐到唐如蝶一旁，見她雖然強撐著笑容，但是臉上的陰鬱之色還是濃濃，「臣婦有些話想單獨同世子妃說，不知可否？」

　　唐如蝶點點頭，便讓屋內伺候的下人退下了。

　　「事情我都知道了。在東宮出了事，怎麼不告訴我呢？」

　　唐如蝶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神色再次變得鬱郁，「這點事情何必打擾嬸嬸呢。也是我不爭氣，都嫁給世子多久了，到現在還是什麼動靜也沒有。」

　　「你嫁給世子多久了？三個月！三個月裡要是能有孩子，那自然是好。就是沒有，那又怎麼了？」顧明卿一看唐如蝶的模樣，便知道她是真的被影響到了，心裡也開始急了。

　　唐如蝶有些委屈，「我——我——我也明白這個理。可是心裡就是有些難受，不舒坦。我那婆婆成天給我熬藥，好像我不能生一樣。我跟我婆婆說了，是葯三分毒，我不想喝。可我婆婆根本就不聽，好像我不喝那些葯，就是糟踐了她的心意，沒把她放在眼裡。」

　　唐如蝶說著，眼底隱隱有晶瑩額淚光閃爍，「嬸嬸，我也是真心覺得委屈啊。我自認我對婆婆已經很恭敬有禮了，可她好像就是對我有意見。無論我做什麼，她都看不慣我。要是嫌棄我身份低微，配不上世子，那就別選我當世子妃啊。如今我成了世子妃，倒是開始對我百般嫌棄，我——」

　　顧明卿聽著這些話，腦門直跳，這都是什麼事啊。

　　難道婆媳真的是天敵？像是顧明卿和周氏這樣親如母女的婆媳，真的是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嗎？

　　眼看唐如蝶要化身祥林嫂，喋喋不休地繼續抱怨，顧明卿不想聽了，「行了行了，你就別抱怨了。繼續聽你的這些抱怨，我心情也不好了。你別把太子妃想得多壞。太子妃絕對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更沒有嫌棄你。

　　我剛從太子妃那兒回來。太子妃也在抱怨你，說你不識好歹，辜負她的一片好心。還說她對你跟親女兒也沒什麼差了，可你卻一點都不領情。」

　　顧明卿邊說邊觀察唐如蝶的臉色，見她眼皮動了動，心裡有種唐如蝶怕是想當著顧明卿的面翻白眼的衝動。不過就是沒當著顧明卿的面直接翻白眼，心裡想必也是翻了。

　　「如蝶啊，其實你現在跟太子妃很像。太子妃如今對你的印象是，覺得你不識好歹，沒體會到她對你的一片好心。你對太子妃的印象是，你覺得你對太子妃恭恭敬敬，十足真心，可是太子妃完全不領情，完全就是一個惡婆婆。我說得對不對？」

　　唐如蝶很想否認，可是在觸到顧明卿那雙清澈明亮，似能看透一切的眸子時，悶悶低頭，這便是承認顧明卿說得沒錯了。

　　「跟你婆婆意見不統一的時候，讓一步，換位思考一下，想想你要是你婆婆你會如何。「這話，顧明卿可沒在洛歆妍的面前。

　　古代當婆婆的，地位就是比兒媳婦高。隻有兒媳婦討好婆婆的理，哪裡有婆婆討好兒媳婦的。

　　洛歆妍算是脾氣很不錯的了，可她畢竟是古人，這些根深蒂固的想法是從未變過。

　　唐如蝶有些落寞地開口，「可是我看嬸嬸你跟你叔祖母的關係就很好。」

　　「我跟我婆婆的關係是好，可是世間如我和我婆婆這樣好關係的婆媳，你說多嗎？如蝶，你嫁進了東宮，成了太子世子妃。我以為你應該早就做好了宮裡生活不容易的準備。現在隻是和你婆婆有點意見分歧，你就退縮了？你看看你如今的樣子，就跟蔫了的白菜似的，有氣無力的。

　　要是就這麼一點難關你都過不去，我實在是不敢想，你以後該怎麼辦。」

　　唐如蝶身子一震，下意識擡起頭，好一會兒才打起精神道，「嬸嬸你放心吧，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

　　「我知道你是個聰明孩子。你就是一時間鑽了牛角尖，如今走出來了，想必很快就能想通。至於孩子的事，你別著急。該來的一定會來。至於那些補藥補品，你找太醫來跟你婆婆說，太醫的醫術，你母親總是相信的。

　　要我說，補藥是真的沒什麼必要。補品倒是可以吃吃，像是燕窩雪蛤這樣滋陰養顏，對女人身體好的東西，可以多吃點。別再無精打采，跟你婆婆犟著來，對你沒好處的。」

　　唐如蝶將顧明卿的話都聽了進去，想想這段日子以來，她整個人的確是太消沉了，不禁有些訕訕的。

　　顧明卿勸好了洛歆妍和唐如蝶這對婆媳，才轉身離開東宮。

　　唐瑾睿也知道了這事，見顧明卿回來便問，「怎麼樣了？事情解決了吧。」

　　顧明卿點點頭，「嗯，解決了，沒什麼麻煩了。」

　　唐瑾睿放下心，轉而又看向顧明卿，「說真的，因為你和娘的關係一直很好。所以我總想著天底下的婆媳就算關係不好，也不會怎麼樣。可是現在看來，這婆媳關係不好，也的確是麻煩啊。」

　　顧明卿笑看著唐瑾睿，「相公，你可真是想太多了。我跟娘這樣的好婆媳是特例。世間大多數婆媳，或多或少都有這樣那樣的齟齬，一般都是當丈夫的夾在母親和妻子之間左右為難。相公，我也跟你說句實話，你這樣的，真是太有福氣了。不必為這些事苦惱。」

　　唐瑾睿深以為然地點頭，「嗯。我的確是挺有福氣的。」

　　說完這些事，唐瑾睿便對顧明卿道，「娘子，你跟娘陪著仁軒回老家科舉的事，我安排好了。有個武將程毅安的，他外放為官，正好也要經過咱們老家，他得回去接妻兒一起上任。」

　　「他老家也是在青石村嗎？」顧明卿問道。

　　唐瑾睿搖頭，「倒是都在淩平縣，不過不在青石村，離得有些遠了。這次，娘和你就跟著程兄一起啟程吧。」

　　「相公，你跟程大人的關係很好？」

　　唐瑾睿回答，「一般，點頭之交。隻是這次大壯拜託我。我想著你和娘兩個女人家出門，到底是有些不方便，因此便同意你們跟程兄一起出行。」

　　「說的仁軒不是男子一樣。」

　　「他還小。」

　　顧明卿卻道，「也不小了。過兩年也得開始相看人家了。這一次是咱們把人家姑娘娶進門。不止是仁軒未來的妻子可以相看起來，還有得給詩雨相看人家了。相公，這些年咱們也算是看了人家。可不是子弟有問題，就是家裡有問題。看來看去，看到現在，就沒定下。

　　我怎麼覺著給詩雨挑人家，比給仁軒挑要累多了。」

　　唐瑾睿笑了，「是啊，給詩雨挑人家是累。不過還是得咱們兩個當父母的好生看著。女兒家嫁人是一輩子的事。」

　　唐瑾睿說著，不禁得意起來，「要是以後詩雨能遇到一個跟我一樣的好男人，那咱們就不用擔心了。像我一樣又專一，又有本事，又對妻子好的男人，真是太少了？」

　　唐瑾睿見顧明卿的表情古怪，挑挑眉道，「娘子，難道你覺得我說錯了？」

　　「沒有，你說得都對。要是詩雨能找個跟你一樣的好男人，我是不用擔心了。可惜啊，像相公你這樣的好男人，的確是鳳毛麟角，太少了。」

　　唐瑾睿這才得意起來。

　　轉眼就到了顧明卿等人要離開的日子，唐仁軒又經過一年沉澱，整個人的氣質變得更加成熟。

　　顧明卿看著小大人似的唐仁軒，心下嘆氣，她是真的希望兒子能活潑一點。不過兒子今年也十四了，成熟起來也沒錯。

　　想想兒子從小到大都這樣，越來越成熟，從來就不像一個孩子，真是叫人心疼。

　　顧明卿這會兒也見到了程毅安，年紀同唐瑾睿相仿，因為是武將，長得虎背熊腰，意氣風發，還留著絡腮鬍子。不過程毅安一開口，就能讓人感受到他的樸實。

　　顧明卿聽唐瑾睿說程毅安在老家有一兒一女，女兒今年十三了，兒子隻有八歲。程毅安不是通過正經武舉選上來的。而是當初被徵兵入伍，後來在戰場上立下了不少功勞。

　　程毅安一直都在杜大壯手下做事，也算是杜大壯的心腹了。因此杜大壯得知顧明卿等人要回淩平縣，才想讓程毅安跟著她們一同去。雙方做個伴，有程毅安這麼個武藝高強，身邊還要帶心腹將士。因此一路上肯定能保證顧明卿等人的安全。

　　唐瑾睿也是出於這個考慮，才會同意程毅安跟顧明卿等人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