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娘又陪着皇後說了許久的話，隻覺得這宮裡的軟墊子坐久了，腰也酸，心也累。

　　正想着如何得體地告退，恰在此時，宮女進來禀報：“娘娘，晉王殿下來給您請安了。”

　　陸棄娘一聽，心裡如蒙大赦，連忙起身道：“娘娘，晉王殿下來了，那我就告退了，改日您什麼時候悶了，就随時差人喊我來陪您說話。”

　　皇後卻笑道：“你坐着你的便是。他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請安也就一會兒功夫。正好，你還沒見過我這小兒子呢。”

　　說話間，晉王就進來了。

　　他六七歲模樣，月白色的錦袍，滾着銀線雲紋邊，腰間系着小小的玉帶，頭上戴着小小的金冠，看起來有種不符合年紀的老成。

　　晉王顯然是受過極好的教導，進來後就給皇後行禮：“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萬福金安。”

　　“快起來吧。”皇後聲音裡是藏不住的慈愛和笑意。

　　“這是蕭晏的夫人，也沒有外人，你喊一聲‘姨母’。”

　　陸棄娘可不敢。

　　她已經站起來，給晉王行禮。

　　晉王像個小大人一般，“夫人免禮。劉毓見過姨母。”

　　陸棄娘連連誇贊，“殿下這樣貌氣度，真是像極了皇上和皇後娘娘。”

　　她從袖子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玉佩遞過去，“小玩意，殿下拿着玩吧。”

　　晉王不用皇後提點，就乖乖地謝過她，雙手接過禮物。

　　禮儀上，真的無可挑剔。

　　然後他把玉佩交給身後的奶娘，過去在皇後床邊坐下，輕聲問道：“母後今日感覺如何？還難受嗎？”

　　“有點沒力氣，倒也沒什麼大礙。”

　　皇後又問了他幾句學業，叮囑他不能荒廢。

　　“日後你要輔佐大哥，不能不學無術，知道嗎？”

　　晉王乖乖點頭。

　　“行了，你去吧，母後今日高興，和你姨母再說會兒話。”

　　晉王規規矩矩地行禮告退。

　　皇後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憐愛，“毓兒比太子那會兒，省心多了。”

　　陸棄娘心說，都是你生的，你養的，好不好都是你的。

　　不過她能感覺到，皇後明顯偏愛晉王。

　　轉念再想，小的總是更讨人喜歡，這大概也是人之常情。

　　隻盼着，日後皇後不要糊塗，儲君名分已定，天下總歸是劉儉的。

　　皇後若是偏愛晉王，那以後可能要出幺蛾子。

　　如果皇後這一胎再生個兒子……那就更熱鬧了。

　　陸棄娘這幾年，也粗淺地讀了一些史書。

　　她覺得，除非劉儉能夠立起來，否則他其實，不占什麼優勢。

　　因為他是皇上第一個孩子，和皇上年齡相差不大。

　　儲君做久了，難免出錯。

　　随着弟弟們成長起來，他多幹多錯，容易變得面目可憎。

　　尤其是，他可能還會讓皇上覺得被威脅了。

　　多少皇帝，最後還是傳位于孫子年齡兒子輩分的那個兒子……

　　哎，就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皇後還擔心自己想把女兒嫁給太子？

　　她真是想太多了。

　　皇後又和陸棄娘說起之後的安排。

　　“昭昭我打算留在身邊，就算你不願意，我也是要強留的，我實在太喜歡她了。”對大丫，皇後不吝誇贊。

　　陸棄娘笑道：“能得娘娘喜歡，是她的福分。”

　　“灼灼那邊，等着聖旨。”皇後笑意盈盈，“皇上準備封她做縣主，然後再替她和雲庭賜婚。”

　　“皇恩浩蕩，雙喜臨門。”陸棄娘美滋滋地道，“這樣二丫出嫁也更體面，全靠皇上和皇後娘娘周到。”

　　“這也是她應得的。皇上常和我說起，跟着他的人，不能委屈了一個。”

　　“至于皎皎，”皇後依舊笑意溫和，“既然她立志于女承父業，那也成全她。”

　　“我替她們三姐妹，多謝皇後娘娘。”陸棄娘起身行禮。

　　“你看你，”皇後嗔怪道，“又那麼多禮。我且偷偷和你說說皇上的安排，你看是否滿意，若是不妥，趁聖旨沒下達，可以商量。”

　　“那怎麼行？”陸棄娘忙推辭，“皇上和皇後娘娘，給的自然都是最好的。我若是還挑肥揀瘦，那成什麼了？”

　　“你先聽我說。”

　　皇後一一道來。

　　“昭昭的話，我承認偏愛她，打算讓她做昭文司丞，禦前贊儀，另外加封她為清惠夫人。”

　　“好家夥，她一個人占那麼多。”陸棄娘道，“娘娘，不用不用。”

　　這是要累死大丫啊。

　　皇後卻道：“昭文司丞，是鼓勵她繼續推進女子書院，希望以後女子書院遍地開花；禦前贊儀，是陪着我，幫我做些事情。至于清惠夫人，就是個虛名，讓她出門少行禮，多領一份俸祿，這個最實在。”

　　雖然陸棄娘知道皇後心眼多，但是聽到她這般妥帖的安排，還是不得不在心裡感慨——

　　人家這個皇後，真的不是吃白飯的。

　　“灼灼的話，封她為扶商縣主。天下初定，國庫空虛，我也不喜重農抑商那一套。隻要能讓百姓安居樂業，國庫充盈，做什麼都是極好的。”

　　陸棄娘點點頭，心裡道，皇家的東西，果然沒有白給的。

　　給個封号，還得帶着信号，告訴天下人，現在開始興商扶商了。

　　她承認，她腦子不夠。

　　“皎皎女承父業，巾帼不讓須眉。皇上為她的封号，也是絞盡腦汁。下面呈上來的，皇上都不甚滿意，說是一定要讓世人知道，她是蕭晏之女……”

　　皇後掩唇而笑，“說起來，皇上對蕭晏極用心。若他是個女子的話，我都得打翻醋壇子。”

　　“他要是女子，搶了皇上；那您就做個男子，我嫁給您，正好。”陸棄娘玩笑道。

　　“那敢情好。”皇後開懷大笑。

　　“我和皇上說，既然是女承父業，那就把破虜将軍這個名号，留給皎皎。”

　　陸棄娘聽到這裡有些激動起來，“多謝娘娘，多謝娘娘。”

　　她也極歡喜。

　　蕭晏知道了，定然也高興。

　　三丫就是他心目中，最合适的繼承人。

　　“昭文啟智，扶商興國，破虜安邦。一門三傑，文武商并舉，共扶社稷。棄娘，你作為她們的母親，居功至偉，你養出來三個好女兒。”皇後不吝贊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