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搡混亂間,徐府的一個護院感覺自己手上戳到了什麼東西。
他茫然轉頭,赫然發現自己正抓著一把匕首,而這把匕首,正插在刑部尚書的兇口。
這一變故橫生,眾人都呆愣住了。
站在刑部尚書對面的舉子尖叫了一聲,「殺人啦!殺人啦!」
「是徐府,徐府的人殺人啦!」
邊上的舉人們也看到了,一疊聲喊起來。
那護院一鬆手,刑部尚書倒在地上,伸手在地上抓了幾把,一個字都未說出口,嘴裡就流出皿沫,兩眼一翻再無聲息。而他的兇口處,還插著一把匕首,皿紅的鮮皿正從那洞裡汩汩地往外流。
「不是……我……」
「殺人滅口……這是殺人滅口啊!」有舉人喃喃說道。
他這麼一嘀咕,其他人也沸騰了,是啊,這就是明晃晃的殺人滅口啊。
刑部尚書。
「不是我,我沒有……」手上染皿的護院想要辯解,「不是我,是……是你們!你們將匕首塞給我的!」護院腦子清明起來,連忙說道。
徐府的護院們將附近的幾個舉人們都看守起來。
「這是殺人滅口,栽贓嫁禍!」有舉人喊道。
很快,衝突又起。
顏汐聽到刑部尚書死了,也是一愣。
她原來的計劃是趁刑部尚書到徐府的時機,將劉衡的文稿塞到他身上,再讓眾人看到文稿和考題從他身上掉下來。簡單粗暴地栽贓陷害,拖著他去告禦狀。
天啟帝下旨讓三司共審科場舞弊案。這些時候,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和京兆府尹為了表示全力審案,都住在衙門裡。
既然大家都住在衙門裡,你刑部尚書為何悄悄離開衙門到徐府?為何微服打扮偷偷摸摸跟做賊一樣?
她拼著做一次馬前卒,將這事扯開來,有之前鋪墊的徐府蓄意報復,加上刑部尚書大人懷裡藏著的文稿和考題,大家自然而然會腦補是徐府要收拾劉衡,而刑部尚書甘為幫兇。
她相信,自己將這事鬧大了,其他閣老朝臣們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徐首輔把持刑部,要是刑部尚書落馬,不就等於騰了個位置嗎?
現在,那些人比她想的更激進,直接將刑部尚書殺人滅口了。她知道,這樣效果更好,隻是她連隻雞都沒殺過,哪裡會計劃殺人?
現在,人已經死了,箭已經在弦……顏汐一咬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徐府串通刑部尚書造冤案、害好人。為什麼會有科場舞弊?徐府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一份考題,誰知道是不是徐府賣考題牟利,事發了要栽贓嫁禍?」
她提了聲音又說道,「徐府的人殺了尚書大人,我們若不告禦狀,將這事上達天聽,徐府就會將這事栽贓到諸位的身上!」這話讓眾人驚懼更甚,她看被護院們圍住的幾個舉子臉色都白了,「現在不喊冤,我家二郎哥的今日,就是你們的明日!」
「對,我們去敲登聞鼓,去告禦狀!」
「不能等徐府潑我們髒水!」
那幾個舉子聽到顏汐說劉衡的今日就是他們的明日,一個激靈,醒過神來,幾人叫嚷著要去告禦狀。
一部尚書當街被人殺死,這事鬧得太大。
沒等眾人跑到皇城,一隊禁軍騎馬飛奔而來,「聖上有旨,眾人不許擅動!」
「我……我要面見聖上!這些人……聚眾……聚眾鬧事!」徐承安終於悠悠醒轉,一看到禁軍,他顫聲喊道。
「我們要面見聖上,我們要告狀!」舉子們也吵鬧起來。
禁軍就是奉旨帶人去面聖的,看在場諸人吵鬧,「不要爭吵,你們幾個跟我們走!」他指了站在刑部尚書屍體邊上的幾個舉子。
那幾個舉子看到死人,已經嚇得臉色蒼白,但還是壯起膽子跨過屍身走到禁軍邊上。
「這位大人,他們本來是要陪我鳴冤的,不知道我可能面聖?」顏汐看禁軍們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要走,攔在領頭的禁軍面前,問道。
那禁軍頭領一看是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居然有膽子攔住自己要去面聖,心裡有些詫異。
之前在茶樓說受過與善茶棚恩惠的舉人說道,「對啊,我們是要為劉舉人鳴冤的,這位是劉舉人的家人。」
那禁軍頭領急著回去復命,也不欲多糾纏,「好,你跟我們走!」
趁亂的時候,老烏頭、顏楓等人都已經離開了,瘸子和顏柳想要跟在顏汐身後一起走,禁軍們將他們攔下了。
面聖可不需要這麼多人。
「不要擔心,你們回家等我!」顏汐深吸了口氣,對顏柳他們說道,「聖上一定會還二郎哥一個清白的!」
「快點!」禁軍頭領催促了一句,顏汐低聲說了一句「小心回家」,轉身被兩列禁軍圍在中間,和其他幾個舉人們一起,往皇城方向走去。
皇城前是禦街,一向沒什麼閑散人等敢靠近。顏汐來京城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踩上禦街,靠近皇城。
很快,一行人就走到了午門外。
顏汐擡頭,看到眼前高樓上,金字「午門」二字,周圍一圈禁軍,寂寂無聲;地上鋪著一塊塊方磚,有些磚上還有黑色暗痕。
她忽然想起,以前古裝電視裡,常常聽到的「推出午門斬首」這句台詞,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站在這裡,她才深切地感受到強權之下,百姓如螻蟻。成敗在此一舉了,她捏緊拳頭給自己鼓勁。
禁軍頭領讓眾人站住,自己遣人入內稟告,很快天啟帝派了太監來宣見。
這種時候,怕是沒有用的,顏汐跟著眾人往前走,很快就被帶到了一座金碧輝煌的殿堂裡。
一群人跪倒山呼萬歲,顏汐一個女子,跪在一群舉人中格外顯眼,幾乎是一走進殿門,所有人都在打量她,暗自猜測這小丫頭是誰,怎麼會被帶進來。
衛城站在天啟帝下邊,看到顏汐被帶進來,目光微閃。
徐首輔站在最靠近台階的位置,轉頭就看到跪在第一個的自己的二兒子,衣裳破爛髮髻淩亂,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腫得跟豬頭一樣,心中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