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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默認 第312章 我要親眼見她屍身

掌上嬌嬌 支雲 11336 2025-06-04 09:15

  今年的雪季似乎格外的長。

  那雪花紛揚落下,覆住了男人冰冷的眉眼。

  他好似一座雕塑被凍在了那裡。

  “殿下?”士兵顫聲呼喚着他。

  宣王垂下眼,靜默片刻後又擡起眼來,他看向别宮的方向,語氣裡不帶一絲情緒:“入别宮。”

  宣王帶着玄甲衛趕到時,禁衛才剛和窦如雲一行人打完。

  “這些叛賊怎的這樣厲害?”

  “竟然一個也沒抓住?你我如何向陛下交代?”

  禁衛一個個木着臉,連身上的皿也不敢擦。

  “宣王……宣王殿下來了!”守在别宮門外的人狂奔而來。

  “可是将那薛甯拿住了?”禁衛臉上重新有了光彩。

  隻聽得甲胄碰撞的聲音響起,宣王大步在前,身後緊跟玄甲衛。

  他們進了門,便如烏雲壓城一般,一刹間便令人不自覺生起三分畏懼。

  “宣王殿下……”禁衛剛起了個頭。

  “拿下。”宣王掀了掀眼皮,語氣冷酷。

  禁衛色變:“陛下下旨讓殿下阻截反賊薛甯,殿下卻來到别宮要拿下我們?殿下難道也要與那反賊為伍嗎?”

  他們話音落下,不由再度拔出了刀。

  但方才與人拼殺過,何況此時跟前站着的不是别人,那是宣王啊!

  他們握住刀柄的手,難以抑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宣王的目光平和地掃過他們,淡淡道:“禁衛之中有刺客,父皇安心用得你們,本王卻安不了心。”

  禁衛聞聲,頓時面上漲紅。

  是,是出了那麼幾個叛徒……就這麼帶累了整支禁衛隊伍的名聲。

  “可我等奉命護衛别宮。如今叛賊已逃,我們也會想法子再做一遍自查,何苦勞動殿下動手?”為首的禁衛還想着好聲好氣與宣王辯解。

  但話說到這裡,他蓦地對上了宣王的眼眸。

  不是冰冷的。

  是漠視。

  他心頭一激靈。

  便聽見宣王接着道:“拿下。”

  竟是白說了!

  禁衛連忙後退一步:“殿下不能如此……”

  玄甲衛一擁而上,哪裡還由他們理論?

  因為宣王畢竟是主子,前腳又是皇帝親下的聖旨要他捉拿叛賊,于情于理是說得過去的……禁衛雖反抗,但也不敢真拼了狠勁兒。

  于是一轉眼的功夫,他們便悉數被拿住了。

  “殿下!殿下我等乃陛下親衛,殿下如此作為,與那反賊又又何異?殿下若真要查我們,也該先向陛下請示……”

  他們竭力掙紮,聲嘶力竭地喊着。

  “帶你們去見陛下。”宣王輕描淡寫地說完,一路往前,拾級而上,來到了梁德帝歇息的宮殿外。

  “宣王殿下越矩了。”冰冷的聲音響起,也擋住了去路。

  宣王面不改色地掃視過他們。

  守在這裡的,方才是皇帝親衛之中的精銳。

  風卷着雪從他們中間吹過,誰也沒有後退之意。

  玄甲衛甚至愈加欺身向前,身上的黑色盔甲反出冰冷且銳利的光澤。

  劍拔弩張之時,殿門“吱呀”一聲開了。

  梁德帝就立在那裡。

  “長熠何故在此?”梁德帝開口,喚着宣王的字。

  “陛下說我的妻子死于反賊之手,我不該來嗎?”宣王的語氣冷硬。

  梁德帝歎了口氣,自然聽出了他口吻中的變化。

  “朕以為你會先去阻殺薛甯。”

  “我要親眼見到清茵的屍身。”

  “不在了。”梁德帝停頓片刻,飛快地道,“薛甯殺了個回馬槍,方才搶走。”

  宣王往前進了一步。

  梁德帝無奈地按了按額角:“不信朕?朕也很心痛……”

  “是,是,那個反賊薛甯的确又回來了一趟,殿下到的時候,我們才剛和他的人交了手……”禁衛連忙出聲道。

  這對“父子”默然無聲地對視了一會兒。

  最後還是梁德帝先開了口,他又歎了口氣:“還是不信?想進去搜?……好,朕可以恕你無罪,你要自己進去看看嗎?”

  “你們留在此地護衛陛下。”宣王轉頭吩咐玄甲衛。

  玄甲衛應聲。

  “你随本王走。”

  “是!”方成冢應聲。

  宣王沒有再多看梁德帝一眼,帶着方成冢孤身二人就朝别宮外走去。

  皇帝的親衛自然心有不虞,連忙道:“陛下,有我等在此,何須宣王将他的親衛留下?”

  這不是擺明了威脅皇帝嗎?

  好大的膽子!

  梁德帝擺了擺手:“無妨,朕看這也是宣王一片孝心。”

  他目送着宣王走遠。

  他知道那具軀殼裡,潛伏的野獸将要掙脫束縛鑽出來了。

  “将你們留給朕,卻不知宣王要如何保障自己的安危呢。”梁德帝慈和地感歎道。

  玄甲衛一言不發,像極了宣王的模樣。

  梁德帝搖搖頭,也不再說話,轉身回到了殿中。

  等殿門重新扣上,他的臉色才蓦地沉了下來。

  “廢物!怎會讓宣王妃被那逆賊帶走!”梁德帝冷聲罵道。

  一個男子跪在光照不到的地方,聽見皇帝的斥罵,他重重地磕了個頭,再擡起來時,額上的皿順着流了下來。

  “起來吧,你立即帶朕手谕快馬回京,讓趙國公、懷化大将軍祖譽年分别調兵,……”梁德帝猶豫片刻,道:“趙國公固守皇城,祖将軍率軍趕赴圜丘護駕。”

  “陛下……不信任宣王?”

  “朕低估了他發瘋的樣子啊。”

  “宣王殿下方才很是冷靜啊……”

  “你以為他發起瘋來跟你們一樣嗎?”梁德帝扯了扯嘴角,“去吧。朕算錯了一着。”

  他派遣宣王去追殺賀松甯,想着是情敵見面眼紅不已,宣王心甘情願被借刀殺人。

  但是卻忘了他給出去的聖旨……希望宣王不要借此大做文章才好。

  梁德帝面沉如水,又想起先前派出去的那些探子……

  他們再三查探,确定宣王的确隻按制帶了玄甲衛入京。

  連那興州司馬都說,益州兵馬從頭到尾都沒動過……

  那宣王能做出什麼樣的文章來呢?

  借故調用舊部玄武軍?

  宣王去往益州封地時,留下了玄武軍回歸朝廷編制,如今在雲麾将軍的麾下。

  玄武軍隻用于朝廷對外出兵打仗之用……若是以護駕做借口,是調動不了他們的。

  且不說玄武軍自己怎麼想,雲麾将軍那裡就會先攔下了。

  沒有兵力調動……宣王再骁勇也無法。

  光是賀松甯這裡,就足夠消耗他了。

  種種念頭從梁德帝腦中飛快掠過,一切應當都在他的計劃之中沒有錯。

  但梁德帝還是無端升起一股煩躁來。

  大抵是賀松甯太瘋了吧,竟然将薛清茵擄走了。

  “柴朋。”梁德帝低聲喚了個名字。

  一個年輕男子立即從暗處走了出來,跪在皇帝的面前:“陛下請吩咐。”

  皇帝的目光從他激動的面孔上掠過,道:“那支暗軍,啟用吧。”

  “小人定不辱命!”叫“柴朋”的人更激動了。

  “朕隻要你們先做一件事……秘密追尋宣王妃的下落,将人帶到朕跟前。”

  柴朋聽見這句話有些失望,但還是認認真真地應道:“是,小人定然将宣王妃帶回來。”

  “勿要讓朕失望。……去吧。”

  柴朋卻沒動,而是巴巴地看着梁德帝道:“陛下,那個……”

  梁德帝笑道:“看來還記得朕說過的話。”

  他翻出一個信封,取出自己的私章來,在上頭蓋了個印。

  信封中卻沒有放内容。

  因為他定下的規矩就是,見印便聽令。

  柴朋給梁德帝磕了個頭,然後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接過信封,再揣入懷中。

  “小人去了!”

  他翻牆出了别宮,然後一路疾行,找到了城郊一處廢棄的窯洞。

  這裡曾是先帝時一位酷吏愛用的刑訊之所,而如今……這裡聚集的卻是一幫背負罪刑的亡命徒。

  “柴先生。”窯洞中的人見到柴朋也是大喜,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可是上頭要交代任務下來?”

  柴朋點頭:“你們免去罪刑,翻身脫離下九流的時機到了。”

  “殺……宣王嗎?”有人将聲音壓得極低問。

  “不,是找人。”

  “我們……練的盡是如何殺人啊,豈會找人?”

  “休得廢話,跟上。”柴朋亮了亮手中的信封。

  其餘人頓時噤聲,隻老老實實地跟着柴朋往外走。

  他們之中,有少年,有青年,也有中年人……年紀各不相同,但面上卻是一緻地透着一股子狠勁兒。

  他們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究竟是誰。

  他們隻知道,他們在那大獄之中見多了暗無天日,有一日,突然有人将他們分别從牢獄中帶了出來。

  從始至終,他們隻見過柴朋。

  柴朋派人訓練他們,教授他們一擊必殺之法。

  柴朋告訴他們:“你們的對手是宣王和他的部下。他們久經沙場,殺起人來手段狠辣。你們便唯有更狠辣。”

  “不必問為何要你們這樣做,你們隻消知曉,主人吩咐什麼,便做什麼。”

  “等到啟用你們那一日,你們便能脫離賤籍了。你們也能如那些清白的良家子一樣,封侯入相,再見你們的親人。”

  本就是一幫從牢獄中脫身的人,眼下有了這樣大的際遇,那是日日夜夜都恨不得早日被啟用。

  他們不怕死,因為他們之中大多數本就是注定要死的。

  他們隻怕趕不上這一趟!

  雪越下越大,路面都堆積起了厚厚一層。

  宣王面無表情地走在雪地裡,突然趔趄了一步。

  方成冢連忙一把扶住他,聲音都在發顫:“殿下?”

  宣王推開他的手:“窦如雲恐怕找不到人。”

  方成冢聽他還用這樣平靜的語調說着話,心下反而更覺得難受。

  “是。”方成冢應着聲,語帶哽咽。

  “将狼帶上,先從這片山林尋起。”宣王接着道。

  他口中的狼,是先前在興州礦山上發現的那窩狼崽,為了讨薛清茵歡心,便送給她養了。

  如今狼崽已經長成了一頭成年狼。

  狼對氣味敏感,小時候薛清茵沒少抱,還親手喂過。

  他們離開益州的時候,把這東西也帶上了。就跟養狗差不多。

  方成冢定了定神:“好!但殿下……”

  “本王去尋賀松甯。”

  方成冢愣了愣:“他不應該和王妃在一處嗎?”

  “他不會帶上茵茵。”

  方成冢黯然道:“也是,帶上反而輸得更快,他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可是殿下一人去尋,這怎麼行?”

  “去做你的事。”宣王語氣冷漠。

  方成冢無法,隻得哽咽着點頭。

  他快步走到馬旁,翻身上馬。

  宣王的聲音再響起:“将你的哭聲咽回去。……茵茵不會死。”

  方成冢聽了這話,卻更覺得眼眶發脹,一股酸意從鼻腔直沖腦門,眼淚幾欲落下。

  他背過身應道:“殿下說的是。”

  然後不敢再耽擱,飛快地揮動馬鞭,驅馬朝山下去。

  宣王一個人立在雪地中,擡手按了按兇口,然後才繼續步行向前。

  賀松甯已經走入絕境,輕易不會再露面。

  但若隻有他孤身一人呢?

  賀松甯忍得住嗎?

  宣王并沒有走上太遠。

  隻堪堪快到山腳……

  枯枝混着雪,被長靴踩過,發出噼啪的聲響。

  禁衛抓住了賀松甯的袖子:“主人……恐怕有詐。”

  賀松甯面色陰沉:“若這般我都不敢去,那我成什麼了?”

  話音落下,賀松甯走了出去,正正立在宣王的跟前。

  宣王見着他,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而周圍也沒有什麼潛藏的玄甲衛撲出來。

  風刮得更大了。

  “茵茵呢?”宣王問。

  賀松甯想說我将她藏起來了,但話到嘴邊,他想起了薛清茵說的話……

  那消息定然是皇帝散播出去的吧?

  “死了。你不是知道嗎?”賀松甯冷笑道。

  “縱使是死了,屍首呢?藏到何處了?”宣王又問。

  他的口吻平靜無起伏,不像是在面對敵人。

  賀松甯說:“我怎會告訴你?自然是留着……萬一我死了,要與我同葬的。”

  宣王沒有再說什麼,他拔出劍,劍尖直指。

  賀松甯也提刀而上。

  但那劍尖卻更先一步捅穿了一個禁衛的脖頸。

  皿濺起來,澆了賀松甯一臉。

  那人轟然倒下。

  其他人如夢初醒,跟着撲上來。

  宣王揮動手中劍,又疾又厲。他抵住賀松甯的刀,收勢時反手又将一人割喉。

  前後好像不過是眨了幾下眼的功夫……

  最後一捧熱皿濺落在宣王的臉上。

  他卻連眼也不閉,隻漠然地盯着賀松甯。

  再看賀松甯四周……已經沒有人了。

  那幾個随他叛逃的禁衛,皆是一劍斃命,橫倒在雪地裡,驚恐地睜大着眼。

  雪花飄飄搖搖落入他們的眼眸中……雪水将眼珠打濕,水亮亮的,映出宣王如地獄閻羅般的身影。

  “我是真想殺了你。”賀松甯目不斜視。

  “我也這樣想。”宣王手中的劍再度指向了賀松甯。

  “叮”。

  刀劍碰撞。

  雪又大了。

  茵茵一個人會不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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