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爺，明天我得回去……」陳果兒說了要回去看鋪子的事。
趙九劍眉微蹙，「就這點事？」
這點事值得她大半夜不睡覺？
陳果兒則是理所當然的看著趙九，這事還小嗎？
這裡是軍營，不是能隨意進出的地方，更何況連個馬車都沒有。
「也好，明日就送你去臨山鎮。」趙九答應的很爽快，然而下一刻，話鋒一轉，「明日晚上再回來。」
陳果兒卻沒有立即答應，鋪子裡的事肯定很多，新鋪子開張、作坊、農場，還有雜貨鋪。
本來一切都在草建，正是最忙的時候，她總不在的話，怕李二狗和三郎應付不過來。
最重要的是，她在這裡什麼事都沒有，整天除了騎馬就是搓毛線，無聊的快長毛了。
自己那邊一大堆事忙不過來，她卻在這裡無所事事，這簡直就是浪費資源。
趙九也看出了陳果兒的不情願，雙手按在她單薄的肩膀上，深邃的眸子倒映出陳果兒稚嫩的小臉。
「果兒，我很快就要去京城了，且你也不會在此逗留太久。」趙九聲音中帶了一絲嘆息。
他們聚少離多。
和談的事有了些眉目，隻要這邊金國答應歸順，他就必須進京述職。
而且陳果兒也不可能一直在臨山鎮，鋪子和農場這些都步上正軌，她也該回去家那邊了。
他們相處的時間本就不多。
趙九的一句話，把陳果兒要說的話全部堵回來，他們雖然認識了大半年，但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
陳果兒也不捨得離開趙九。
「好。」陳果兒一下子抱住趙九的脖子，臉貼著他的臉蹭了蹭，「我明晚就回來。」
趙九擡手攬住陳果兒小小的身子，能感受到她也是開心的，薄唇勾起了一絲弧度。
他們就這麼互相抱著對方，良久之後，趙九覺得有點不對勁，陳果兒一動不動的。
回頭才發現小丫頭抱著他睡著了。
趙九啞然失笑，輕輕的將陳果兒放躺在軟榻上，又拉過絲被給她蓋好，才轉身回去了自己那邊。
半夜的時候下起了雨，帳篷外電閃雷鳴，一道道銀蛇劃破天際。
帳篷旁邊有一顆老槐樹，閃電照的枯瘦的虯枝像張牙舞爪的怪獸。
陳果兒是被雷聲嚇醒的，前世的時候她對打雷有陰影。沒結婚之前，每逢雷雨天她都跑去父母的房間，把父親擠走，跟母親同睡。
外面狂風大作，密集的雨滴似豆子一樣砸在帳篷頂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陳果兒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裡，將頭蒙住，整個人瑟瑟發抖。
「轟隆！」
又是一記悶雷炸響，彷彿就在頭頂。
陳果兒嚇的尖叫出聲，猛的掀開被子，赤著腳跑到趙九跟前，不等他說話，就直接掀開被子鑽進去。雙手雙腳緊緊的抱著趙九，頭枕在他寬闊的兇膛上。
耳邊聽著趙九穩健有力的心跳聲，陳果兒慌亂不已的心像靠了岸，終於漸漸的平靜了些。
「莫怕，有我在。」趙九的大手輕拍著陳果兒的後背，安撫著她受驚的情緒。
方才他也才睡著，就被陳果兒的尖叫聲驚醒，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見她已經跑過來。
感受著懷中小人兒的戰慄，知道陳果兒是被外面的打雷驚到了，趙九用力收緊了下抱著陳果兒的胳膊，另一隻手像哄小孩一樣輕拍著她的後背。
兩人面對著面躺著，沒過多久，陳果兒率先睡著了。
趙九一直看到她睡的安穩，也才緩緩的合上了眼。
翌日一早，陳果兒起來的時候，趙九已經起來了，正在屏風後吩咐眾將領們各種事宜。
對此陳果兒已經習慣了，她來的這些天，每天都是這樣過來的。
包括上次來的時候，也是這樣。
對於趙九的忙碌，陳果兒已經到了見慣不怪的地步。
旁邊有早已經準備好了的洗臉漱口水，陳果兒簡單梳洗了一下，拿過布巾擦乾淨臉。
這時候趙九也從前面回來了。
六子送上了早點。
陳果兒和趙九對面而坐，吃過了早飯之後，陳果兒正打算問趙九馬車在哪，卻見趙九已經站起來，示意陳果兒跟他出來。
陳果兒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趙九走出去。
帳篷門口已經備好了一輛馬車，正當陳果兒要上去的時候，卻見趙九先上去了。
「九爺？」陳果兒疑惑，難道他也要去鎮上？
趙九隻是淡然一笑，說剛巧也要去找孔甲子有點事要談。
他和孔甲子是好朋友，陳果兒是知道的，自然沒有任何的疑惑。
六子負責趕車，其餘的近侍全部騎著馬跟在馬車後，眾人上了路。
一路通過幾十裡連營，才到了營外。
陳果兒一邊和趙九說話，突然馬車停下來。
因為停的比較急，陳果兒身子往前一歪，幸好趙九及時攔住她，才沒從座位上摔下去。
「何事？」趙九沉聲道。
六子說前面跪了不少人，「都曾是咱們的人。」
陳果兒掀開窗簾往外看，隻見道路兩旁跪了足有十幾個人，這些人或胳膊斷了，或腿折了，一個個形容凄慘。
全部都受了重傷。
這時候六子走過去，問他們要做什麼？
「九爺。」為首的一個缺胳膊的人往趙九的方向跪爬了半步，「我們都曾是趙家軍的人……」
這些都是在戰場上搶救下來的重傷員，雖然命保住了，但是以後卻不能再上戰場了。
每次開戰過後，都會有不少這樣的人。
軍營裡不可能養廢人，所以每次趙九都會專門拿出一筆銀子安頓這些人，他們可以回去老家謀生，也可以另選其他的生路。
剛才說話的人自稱叫孫老八，老家已經沒有人了。
雖然趙九給了安頓的銀兩，但是他從小當兵，除了這個也不會其他的謀生手段，回去之後也是等死。
「這些人也都跟我一樣。」孫老八痛哭流涕，再次叩頭，「九爺可憐可憐我們，我們實在是沒處去，哪怕讓我們打掃戰場，或者當個火頭軍，再不濟讓我們喂馬也成，求九爺給我們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