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相瑛,隻流血,不流淚
她想起剛剛相元霄說的話。
應該是湊巧吧?
可當相瑛一低頭,發現小家夥竟然流鼻皿了!
她立刻拿出帕子給他擦拭,皺起黛眉:“怎麼回事?”
相元霄反而一臉無所謂,乖乖昂着腦袋讓相瑛幫他擦臉。
“沒事的,我以前偶爾也這樣。”
相瑛卻想起,之前他也流過一次鼻皿。
這小子不會是身體不好吧?
等她的空間升級出來醫藥樓,可以找個機會給他好好掃描看看。
死了一個兵卒,刀疤臉隻啐了一聲運氣不好。
之後就讓人把他扔在路邊燒了。
流放隊伍走到傍晚,才抵達了下個驿站。
他們算是徹底離開了京畿的地界。
連續好幾日的趕路,早就讓這些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女眷宮妃們受不住了。
監軍允許原地休息以後,她們脫下鞋襪,挑破腳底的皿泡,疼的啜泣聲此起彼伏。
相離沉默地看着那些受難的女眷們,将相瑛叫來。
“阿瑛,明天開始,你和三個孩子輪流坐我這個闆車吧,别把你的腳也走壞了。”
相瑛聽的,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木闆車,隻夠躺你一人,我們上去,還不得裂開?”
何況這點路算什麼?
她曾經一個人在末世雪地裡,暴走三天,靠着空間的供給才沒有失溫凍死。
現在對相瑛來說,跟徒步旅遊沒什麼區别。
相離卻覺得心疼,感到自己成了麻煩。
趁着大家都去監軍那邊領稀粥,相瑛走去附近的林子裡,先飽腹一番。
今天天氣熱,她沒什麼胃口,從冰箱裡拿了點冰塊,給自己做了一份涼面。
火腿片切的薄如蟬翼,鋪在面上,再配上黃瓜絲胡蘿蔔絲和豆芽,清清爽爽就是一餐。
吃了面,相瑛又切了三片西瓜解饞。
等自己吃飽喝足,才把孩子們的飯菜備好。
給三小隻和桃雪準備的是下火綠豆湯,還有一份老鴨腿菜糜拌飯。
相瑛讓他們背過身去,靠在相離的木闆車邊,躲着吃。
因着相離身上有傷口,不能吃發物,還需要慢慢養身體。
所以相瑛給他準備的最簡單,就是兩個菜包子和一碗紅糖粥。
相離看見她進了林子,不一會拿出來這些食物,整個人都沉默了。
然而,他什麼也沒問,從相瑛手裡接過來,吃的很仔細。
“長公主,”林菱香走過來,跟相瑛打招呼,“多謝您的吃食,不過您今天多給了兩個包子。”
他們林家加上欽天監老大人,一共是九個人。
相瑛這次給了他們十一個醬肉包。
見林菱香要退回來,相瑛按住了她的手。
“你吃吧,你天天幫我照顧阿兄,替他擦洗身子,這是你應得的。”
聽到這句話,相離不自覺地擡頭,看向林菱香。
原來都是這位姑娘一直在照顧他?
可是,擦洗身子……
相離低頭,看見自己不夠得體的衣着,破破爛爛的,兇膛和大腿都露在外面。
一時間,握着包子的大掌攥緊了。
“舅舅,你的耳朵好紅啊。”吃完飯的相元霄,像個纏人的小魔頭一樣,一直黏着相離。
相離不好意思去看林菱香的表情,隻一本正經地說:“天氣熱,元霄去旁邊玩。”
“哦……”小家夥拉着吃完飯的弟弟妹妹,跑去旁邊看螞蟻搬家。
林菱香道謝過後又走了。
相瑛将相離拽起來,替他擦了擦後背的汗水。
将墊在他身子下的熊皮拿起來晾曬。
最後,她又拿了一塊石頭,來給相離的木闆車敲敲打打,好讓它更穩固點。
等她做完這些,一擡頭,發現相離沉默地看着她。
那樣深邃的薄眸裡,有驚歎,有打量,更多的,是深沉的審視。
相瑛心裡咯噔一聲。
既然解辰都會懷疑她不是原主本人,那麼,相離這個做哥哥的,是不是更會懷疑她不是他親妹?
正當相瑛想找個話題搪塞過去的時候,相離忽然歎了口氣。
“自從你生了孩子,我就沒怎麼管過你,沒想到,你竟成熟許多,跟我記憶中的阿瑛,完全不一樣了。”
相瑛輕輕搓着手指,鳳眸微眨:“人都是會變的。”
相離點了點頭,似乎很是認同。
“你見過母後最後一面嗎?”
相瑛抿唇:“沒有,我聽說,她在敵軍攻入皇宮之前,就已經自缢了。”
相離垂下黯淡的薄眸。
“沒錯,母後自缢之前,曾召見我,她留有兩道遺言,第一,她希望我能帶你走;第二——”
他擡頭,看向相瑛,風聲吹過,相離眼眸中神色晃動,像是淚光。
“如果不幸被抓,她要我拼死保全你的名節。”
相瑛沉默。
這個身體的母親,就算在原主的回憶裡,她們相處的時光也少得可憐。
相瑛隻能憑借着為數不多的關于母親的回憶,拼湊出一個威嚴、雍容且充滿傲骨的皇後。
相離苦笑:“母後如此希望我們活着,可她卻自缢在西周崩亡的前夕,看見你現在這樣獨當一面,我既高興,又愧疚。”
“我沒能完成母後的遺願,擅自留下帶兵抵抗,也害怕沒有保全你的……你的名節。”
他說完,相瑛便明白了。
“你多慮了,我将我自己保護的很好,這些食物,是我靠自己的能力換來的,阿兄,我說過,我很不一樣了。”
她站起身,頭頂是即将到來的黑夜前夕,耳邊是流淌的山風。
相瑛黑發被吹拂,身上傳來好聞的茉莉花香。
“母後自缢,為國殉身,挺好的,她比父皇有種,但我們還活着,就更要活的漂亮,活的有價值。”
“現在是我們跟着進入南越的好機會,隻要活着,就有機會翻盤。”她說起這話的時候,鳳眸中閃光熠熠。
相離看着她充滿堅定,身上流淌出來的無畏不容忽視。
他笑了起來,心裡的重石仿佛一下子被拿開。
“我以為你會哭。”
“哭?我相瑛,隻流皿,不流淚。”
相離聽言,倒很是意外。
在他心裡行事荒唐的妹妹,竟有如此膽量和氣魄。
相離壓低聲音:“我相信你的能力,不過,你要藏好玉玺。”
相瑛一愣,旋即氣惱:“怎麼連你也這麼說,狗皇帝害死我了,我哪有玉玺?”
“什麼?”相離也怔住了,“可父皇之前……我明白了,他想轉移南越的注意力,給自己留出時間逃跑。”
意識到這件事的相離,臉色極其難看。
他們的父皇,關鍵時候不想着帶他們走,還故意把女兒推出去擋箭。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說不定玉玺就是被他帶走了,别讓我抓住他,否則我……”弄死他!
兄妹倆正說着話,不遠處傳來相芊芊的聲音。
“隊尉,多謝您,我們下次會做的更好,您有什麼想吃的菜,都跟我說。”
相瑛轉眸看去,相芊芊端着小臉,跟在隊尉刀疤臉身邊,她身後的幾個宮妃,捧着饅頭和鹹菜等吃的。
相芊芊暗中朝相瑛所在的位置瞟了一眼,暗暗露出得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