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村。

　　「老劉頭，我看你家沒日沒夜地編這老些竹筐竹籃，都是賣給你大閨女家老三了？」

　　說話的是村裡一個平日裡跟劉老爺子關係還不錯的老頭，叫做劉老栓。

　　這也不知道是第幾次有人上門打聽了，劉老爺子還沒答話。

　　劉老太太就在一旁打馬虎眼道：「那是小遠幫忙給賣到郡城去了，家裡日子難過，想辦法賺兩個辛苦錢。」

　　劉老栓陪著笑臉道：「我也會編竹籃子，也不知道小遠能不能幫我的也一起收了？」

　　劉老太太眼一翻，避開了話題：「小遠可不是誰都能亂叫的，我那外孫可是皇上封的縣子，你得叫縣子大人才是！」

　　劉老栓一噎，你這老娘們也是變得快，之前把你那大閨女一家貶低得跟泡臭狗屎也差不多了，現在人家發達了，一口一個閨女外孫了？

　　不過鄙夷歸鄙夷，現在形勢比人強，那他是不得不低頭啊。

　　「弟妹你教訓得是，我這張嘴確實是不討喜，該打！」

　　他說著，還在自己嘴邊上不輕不重扇了兩下。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幫我問問縣子大人，看我編的竹籃子城裡有沒有要？」

　　村裡人見劉豐年一家子成天在家裡用竹子編東西，過個幾天就會有馬車來收走。

　　開始是他外孫過來拉的，後面漸漸地拉貨的又換了個人。

　　這可把眾人給眼饞壞了，大家種地種得好好的，你家突然就多了個營生。

　　災年村裡人都是面黃肌瘦的，隻有他們家，一個個的吃得白白胖胖紅光滿面。

　　不少人上門打聽了，都被搪塞過去了。

　　後來劉豐年幾個堂兄弟請酒，飯桌上把劉豐年給灌醉了，這才套出了一些消息。

　　原來這些竹編都是劉豐年外孫給收走了，說是拉到城裡去賣了，賣的還是好價錢！

　　消息傳開，劉家村人都激動壞了。

　　山裡頭別的沒有，就是竹子多，這要是在家裡編些竹籃子就能賣錢，那大家這日子不就美起來了嗎？

　　自認為跟劉豐年關係近的，先上門聊這個事兒，沒想到老劉婆子一百個不答應。

　　後來有人拎著雞蛋上門，一向貪小便宜的老劉婆子硬是沒收，三兩句話把人給打發走了。

　　劉老太太一臉假笑：「這話老栓你不是已經問過幾回了嗎？這城裡的有錢老爺要的貨都是有數的，光是我們一家都是勉強吃下，哪還能收的別家的貨？」

　　這話倒是沒有扒瞎，她一直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叮囑家裡人的。

　　這買賣千萬不能讓別人沾手，這東西的需求量必定是有限的，哪有人會無限制地收竹編啊？

　　鍋裡的飯就那麼多，別人多吃一口，那他們家就會少吃一口。

　　千萬別小看人性的惡，小遠收他們的竹籃子是15文一個，一定會有人願意賣10文一個，甚至5文一個。

　　城裡人也不是傻瓜，一樣的東西有價格便宜的，自然不會再要他們家的貴的。

　　搞到最後，大家互相壓價，最後誰都沒得吃！

　　劉大江倒是想跟顧洲遠打聽一下，看看郡城裡的有錢老爺一個月到底能吃下多少竹編。

　　要是數量大的話，他們家完全可以收購村裡的竹籃，賣給小遠，從中賺上一筆差價。

　　這事兒被劉老太太知道了，劈頭蓋臉罵了劉大江一通。

　　她從不相信有誰會為了什麼親戚關係而拋棄利益。

　　要是讓小遠知道了別家有更便宜的貨，他一定會轉頭收便宜的。

　　到時候自己家的收入來源可就被人給斷了。

　　劉老栓還想爭取一下，便厚著臉皮道：「我每天隻能編兩個竹籃，賣給你家，你給個5文錢一個就行。」

　　見老劉婆子不搭理自己，他趕忙又道：「5文錢兩個也行，而且我保證不跟別人說！」

　　農村人賺錢根本就沒什麼路子，壯勞力以前還能去城裡賣力氣，現在也不行了。

　　家裡老的小的在家閑著也是閑著，一天能有個5文錢的進項，那也是極好的了。

　　積少成多，一年也有近二兩銀子的收入。

　　村子裡人不是沒想過自己去城裡跑銷路。

　　村長組織了五六個人挑著竹籃去縣裡跑了一天，最後隻賣出去3個。

　　而且都是散戶，根本就形不成固定銷路。

　　他們甚至花銀子雇了一駕馬車去了桃李郡打聽哪裡長期收這個東西的。

　　人家當地有竹篾匠，他們的東西根本就賣不出去。

　　要不是忌憚劉豐年那外孫，村裡人估計會用強，逼著劉豐年家把妥協。

　　正在劈竹篾的劉大江跟劉大河對視一眼，兩人都明顯有些心動。

　　5文錢兩個，小遠給30文錢，這一轉手一天就能賺上25文錢！

　　況且一天多兩個竹籃子罷了，應該也沒啥大影響。

　　可惜這個家他做不了主，劉大江急得想開口要勸一勸老爺子，被劉老太太瞪了一眼。

　　劉老太太心裡直犯愁，這個家裡沒一個有腦子的。

　　人心是永遠都不會知足的，今天賺5文錢高高興興的，明天就會想要賺10文。

　　況且，收了一家的貨，後面就會有10家找過來。

　　都是一個村的，根本就瞞不住的。

　　劉老爺子見老夥計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好太駁對方面子。

　　他搶在老婆子說話之前開口：「好的老栓頭，等我外孫哪天過來的，我幫你問問他。」

　　劉老太太聞言眉頭一皺，這老頭子性格就是面兮兮的，要拒絕就乾脆一點，給人留啥子念想？

　　不過她也沒有當面說出來，反正也隻是打發劉栓頭的話，一說一扔便也是了。

　　劉栓頭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心中輕嘆一口氣。

　　等有空、等下回的、等以後有機會的，這些話代表的是啥意思，所有大乾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他強笑著道了聲謝，起身告辭。

　　剛走到院門口，就見一駕馬車停了下來。

　　顧洲遠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他跟劉栓頭不太熟悉，隻禮貌笑著點頭，算作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