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6章:這世道,最不缺可憐人!
從鎮上最繁華的街道回來,林柔、華昭看到山珍小築還亮着燈,想着也該進入打烊前的收尾階段了,倆人加快了腳步。
“娘,二弟,我們回來了!”
林柔正要推門時,不想門從裡面打開了。
一個衣衫簍縷、瘦成皮包骨的少年乞丐,赫然出現在了林柔的面前。
隻見他裸露在外面的胳膊腿上青一塊紫一塊,已經沒有一塊好地,不少地方還生了凍瘡。
要說他渾身最幹淨的地,就是那雙手了,與胳膊上的顔色泾渭分明,顯然是特意仔細清洗過的。
雖說眼下即将入春,可是倒春寒的威力仍不容小觑。
他的腳上穿着隻剩下草鞋面的“鞋子”,鞋底早已經不知道哪裡去了,雙腳凍得發紫。
看着林柔上下打量他,少年乞丐誠惶誠恐地彎着腰,眼神中充滿了躲閃,局促而卑微地站在那裡。
他向林柔作了作揖,身子前傾,弓着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要把她請進大廳裡。
緊接着,就又投身到了忙碌之中。
少年乞丐瘦得不像話,幹起活來倒是挺麻利。
又是收盤子碗,又是拿着抹布擦矮桌、小馬紮,最後還跟杜鵑等人把桌椅重新擺放整齊。
倒是他身後的大木桶,引起了林柔的注意。
她走過去一看,眼睛瞪得老大。
這……居然是一個“泔水桶”?
裡面收集的都是些食物的殘渣,還有些廢掉的湯湯水水。
其實開食肆的,都有自己的泔水桶,用來放廚房殘餘。
隻不過林柔他們開的是野味館,山貨本就相對稀缺,一般餐桌上不會有太多的剩餘。
拾掇也不過是收拾那些簽子、骨頭,還有鍋底湯之類的。
所以,少年乞丐身後的桶裡裝得也就是些啃完的骨頭,還有煮糊、煮渾的鍋底湯。
林柔心想,他該不會是……拿來吃吧?
少年乞丐用手緊緊得攥着木桶提手,就好像做錯了事似的,惴惴不安。
等着華昭上前時,他下意識地把木桶藏在了身後,雙手抱頭。
看這模樣,平日裡準沒少挨打。
“阿姐、昭哥哥,你們回來了!”
就在這時,林楓從後堂小跑了過來,又成了林柔的小跟班。
“二弟,這是怎麼回事?”林柔問及少年乞丐的由來。
“阿姐、昭哥哥,你們别兇他,他膽子很小的!”
林楓對着他又是比劃又是安撫的:“别怕,别怕!我阿姐是全天底下最好的阿姐,肯定不會趕你走的!”
看到林楓後,可能因為他的年紀尚小,少年乞丐稍微放松了點警惕,對着林楓重重點了點頭。
從進門到現在,少年乞丐都不曾說過一句話,又看到二弟對他頗為照顧,林柔已經明白過來,這個乞丐是個啞巴。
“阿姐,事情是這樣的……”
林楓巴拉巴拉講了起來。
原來在林柔、華昭跟着孝子等人走後,錢桂花趁着山珍小築“真相大白”的熱度,靈機一動招攬了不少生意。
可把鋪子裡的人給忙壞了,恨不能長出三頭六臂!
就這樣一直忙碌到天色垂暮。
等着所有的食材賣光後,山珍小築準備打烊。
錢桂花看大家實在是太累了,就想讓大家稍微歇歇再開始拾掇。
大家剛坐下來,就聽到叩門聲。
她們趕緊回了一句:“不好意思客官,鋪子現在已經打烊了,勞煩明日再來!”
門外沒有人回應。
卻又傳來幾聲叩門聲。
錢桂花跟林楓聽出了不對勁,兩人就打算從門縫裡看看。
而林楓也警惕地将短刀匕首從褲腿裡拿了出來,用來防身。
這一看不要緊,“咚”的一聲,少年乞丐背着一個瘦弱的小姑娘,直接暈倒在了鋪子門口。
“哎呦喂,造孽啊,這麼小的孩子,天可憐見的!”
錢桂花眼窩子淺,又看到乞丐兄妹年紀不大,哥哥也就跟柔兒年紀相仿,妹妹看着比楓兒還要小。
一時心軟,就先把人給擡了進來。
張大娘、杜鵑等人也全都圍了上來,心裡也是咯噔一驚:“怎麼這麼多傷?”
“這是多久沒吃過東西了?瘦得還沒有蘿蔔粗!”
“看樣子這是兄妹吧?”
“真是太可憐了!”
她們看到小姑娘的衣服雖破,倒還算幹淨:“哥哥穿得破破爛爛,倒是把妹妹照顧的不錯。”
張大娘歎了口氣:“這世道,最不缺可憐人!”
“是啊,在這荒年裡,人命比草還賤!”
“要不是跟着柔丫頭幹,就咱們幾家,誰又能吃頓飽飯?”
“桂花要我說啊,還是把這乞丐兄妹送出去吧,這樣的小乞丐鎮上多了去了,沒準沾上了就甩不掉了!”
“是啊!有時候就得心狠點!要是讓别的乞丐知道咱們給過通融,全都找上門來,到時候還怎麼做生意?
還不得把賓客全都吓跑了?”
錢桂花自然知道這些道理,可人就在她眼前暈倒了,再聯想到自己的孩子們,不免動了恻隐之心。
若不是有閨女當家做主,把家給撐起來。
她都不敢想象要是楓兒、蓉兒被婆母、妯娌賣掉,過得又将會是什麼日子?
會不會也像這樣,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渾身傷痕累累。
一想到這個,她的眼圈就又有些發紅。
“楓兒,先去倒杯水來,他們兄妹太久沒有吃東西,還是先喝點水比較好!否則可是會肚子痛的。”
“好的,娘,我這就來!”
林楓倒了碗溫水,想了想後,又拿了一個勺子。
錢桂花接過碗,舀了一勺水,給兩兄妹從嘴縫溜了進去。
大家一聲不響地看着他們,把心懸了起來。
等着一碗溫水下了肚,兄妹倆的肚子裡傳來了震天的咕噜聲。
少年乞丐抖了抖睫毛,下意識地用手去摸妹妹。
錢桂花趕緊把妹妹的手遞了過去,少年乞丐猛然睜眼,直到真切地看到妹妹就在眼前,這才長籲了口氣,放下心了。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還頭暈嗎?”錢桂花輕聲細語,就像是拉家常,溫溫柔柔地問着。
少年乞丐微微一愣,眼淚簌簌掉了下來。
他吸溜了下鼻子,用破爛的袖子抹了把臉,把頭低了下去。
錢桂花見狀,又換了個問題:“你是哥哥吧?叫什麼名字?你們是本鎮的,還是外地流竄來的?”
這下,少年乞丐對着錢桂花搖了搖頭,用手先是比劃了一個走路的姿勢,而後又指了指妹妹,又做一個捧起來的動作。
他想告訴錢桂花,他們是從外地來的,他是在乞讨的路上,發現被丢棄的小姑娘,就将她撿了回來,從此相依為命。
但卻把大家給看呆了。
這是啥意思?
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
怎麼這孩子也不說話?
後知後覺,難不成這孩子是個……啞巴?
“你……”錢桂花指了指他的喉嚨問,她瞧着小乞丐是能聽到聲音的,所以推測他應該是後天變啞的,可能喉嚨壞了。
少年乞丐苦笑了一下,随後對着錢桂花張大了嘴巴。
“啊?!”
“怎麼會這樣?”
“這……這也太慘無人道了!”
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有兩個算一雙,全都發出了驚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