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許意在邊上找了個位置讓母親坐下，然後準備去點喝的。

　　 許母拉住他胳膊：“媽保溫杯裡有水，你别給我點，我喝不了咖啡。”

　　 “好。”

　　 許意雖然答應了，但還是點了一杯不要濃縮的拿鐵，純牛奶。

　　 母親是喝牛奶的，但是隻喝超市裡買的打折的。原價的都不會買，更不用說買飲品店裡的。

　　 不僅牛奶如此，其他吃的用的都一樣，非常節省。

　　 同住這段時間，阿姨老跟他訴苦：“許先生，你母親人是好人，就是總要吃剩菜剩飯，還不允許我買好點的菜，害得我買東西偷偷摸摸不說，有時候不小心做多了還得自己撐着吃完，要不剩下她都要留着下頓吃。”

　　 許意沒辦法，買菜的事就自己攬了下來，母親有時候不信他買的東西便宜，要看小票，他就說菜市場買的，沒票。除此之外，還要經常用新鮮的食材換掉家裡臨期的，甚至過期的。

　　 母親在京住得不習慣，本來就敏感，他不想再因為這事和她争執。

　　 但是當他說老家那邊剛好有個項目要長住那裡時，母親開心得像個孩子，差點手舞足蹈起來，連夜收拾行李。

　　 此刻，坐在一群年輕人中間的母親擰開保溫杯喝水，布滿褶子的臉上滿是期待雀躍。

　　 許意看着母親的樣子，覺得這個決定做得非常值得。

　　 他拿着咖啡和奶出來，迎面被人擋住路。

　　 還沒擡眸看去，許意拿着咖啡和奶的手已經顫了下：他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果然，一擡眼就看到了沈慕白那雙熟悉的眸子……隻是，她穿得有點古怪不說，還包裹嚴實，顯然是怕被人認出。

　　 沈慕白知道他認出了自己，扭了扭頭，示意了外面角落的一個位置，就轉身離開了。

　　 許意皺了皺眉。

　　 這是威

　　 脅他，笃定了他不可能不去。

　　 畢竟母親在這裡，他不想有任何風險。

　　 許意把奶和咖啡一起放到母親桌上：“咖啡買一送一，我就給您要了一杯奶，免費的，趁熱喝，我去上個洗手間。”

　　 “好！媽就在這等你。”許母看了看那杯奶，猶豫了下，

　　 把保溫杯再次擰開，喝了一大口水後，把牛奶倒進保溫杯裡。

　　 機場人多，但是沈慕白還是找了一塊比較安靜的地方，扶手樓梯的樓梯拐角旁邊。

　　 許意遠遠看到他趴在欄杆上等着，微擰着眉本來走的很大步，到了跟前後卻輕慢了下來。即便如此，沈慕白還是感受到了他的靠近，倏地扭頭看去。

　　 一米多的距離，兩人隔空對望。

　　 沈慕白依然戴着口罩、帽子，隻露出的雙眼是平靜的。這種平靜讓許意本來有點不耐的心情瞬間就平靜了不少。

　　 甚至，心髒處有細微的疼痛一圈圈蔓延開來。

　　 他走過去，來到欄杆前，停在沈慕白旁邊。沈慕白靠在欄杆上後仰身子看了他一眼，眼裡含了笑，轉過身去，和他肩并肩。

　　 許意先開了口：“我隻有五分鐘的時間。”

　　 “看出來了，你都不叫我沈部長了。”沈慕白笑了下，眼裡又多了幾分自嘲：“你放心，我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可能一分鐘都用不了。”

　　 許意沒吭聲，等他繼續。

　　 沈慕白扭頭看着他：“我知道你要回老家了，不知道的都相信是你孝順，但我知道，你不過是想徹底跟我了斷。”

　　 許意沒有看他，淡聲道：“沈部長既然知道，追過來又是為什麼？”

　　 “你之前假結婚那個姑娘，最近一直沒去過你們家，阿姨都沒問過嗎？”

　　 “問過，我說出國了。”

　　 “阿姨相信了？”

　　 “我說什麼我媽都相信！”

　　 “到底

　　 是阿姨好騙，還是你好騙？”

　　 沈慕白這話問出來，許意才扭頭看向他，蹙眉：“你做了什麼？”

　　 “我沒那麼龌龊！我隻是在你不在家的時候，去你們那偶遇過阿姨，和她聊了幾次而已。”

　　 “你說了什麼？”許意臉色陰沉了點。

　　 沈慕白滿眼受傷：“你就這麼不相信我？沒有你的同意，我會在阿姨面前胡說八道？許意，我是愛你，但我沈慕白從來不需要強求來的！”

　　 “那你現在來是為了跟我道個别？”許意當然不相信。

　　 沈慕白收了視線，看向落地玻璃外的停機坪：“我也是因為愛你，才不想你為難，隻是想替你多陪會阿姨，從來沒想過要在阿姨那裡做什麼。”

　　 聲音，黯然了不少。

　　 許意詫異，放在口袋裡的手攥緊。

　　 沈慕白吐一口氣，像是自己給自己打了氣一樣，再次扭頭看向許意：“我來隻問你最後一次：你現在如果改變主意，還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可以成為你背後的男人，永遠不公開，也不會讓任何人發現。”

　　 “如果不呢？”許意直接問。

　　 “如果不？”沈慕白笑：“如果不那就是願意公開了？那我現在就取下這些僞裝，用點我的關系去機場廣播室跟你表白！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沈慕白最鐘意的人是許意！”

　　 “你瘋了！”

　　 “對啊，我瘋了！愛上馬特的時候就瘋了！”

　　 許意閉了閉眼，避開沈慕白的視線：“我不會改變主意，我離開京城，是有逃避的意思，但也隻是煩了你的糾纏，主要的還是想陪我母親回去。感情在我心裡，永遠不及我家人的萬分之一重要。所以你的如果就不會存在，我不願意和你一起！”

　　 最後一句，他說的斬釘截鐵，說完，轉身就走。

　　 沈慕白沒有追，隻

　　 淡笑了下：“你都不敢看着我的眼睛拒絕我嗎？我怕你亂看，我隻露了個眼睛給你，你不會也不敢看吧？”

　　 許意停下，背對着沈慕白，嘴角不覺笑了下。

　　 幼稚啊！

　　 誰能想得到，那麼光芒燦爛的沈部長，那樣一個遊走在各個國家之間的發言人代表，會如此幼稚！無賴！

　　 許意斂了神色，轉身盯着沈慕白一步步折返回去。

　　 他微微擰着眉，眼底和眉宇間盡是嫌棄和鄙夷——冷得一點都看不出是裝的樣子。

　　 沈慕白想努力發現點端倪，但是很失敗。

　　 腳尖對腳尖的時候，許意停了下來，依然目不轉睛看着他：“以後我和你也不會再有業務上的往來，于公于私，我們都做個了斷！如果不幸以後還會遇到，你我也隻是個熟悉的陌生人。沈部長，保重！”

　　 他一闆一眼，像是故意讓他聽清楚似的，說得緩慢，咬字格外清晰。

　　 最後一句時，還拿出雙手握了下沈慕白的手。

　　 之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沈慕白怔愣了良久，直到看不到許意的影子了，才擡手看了看被他握過的手，眼底溢出一片通紅。

　　 突然餘光處有個熟悉的身影，沈慕白倏地轉眸看去。

　　 葉知秋雙手抄在大衣口袋裡，目光複雜地看着他，一步步走過來。

　　 沈慕白隻怔了一瞬，随即吐出一口氣，對她笑了下，揮手打招呼：“巧啊，表妹！”

　　 笑得很勉強，比哭還難看。

　　 葉知秋在他身邊停下，面色異常平靜：“我都看到了。”

　　 “我知道。”

　　 “你心裡那個人就是他？”

　　 “你知道了。”

　　 “……”

　　 葉知秋無語地閉了閉眼：“你禍害的？”

　　 “你覺得可能嗎？我他媽要是有能耐禍害他，我會弄成這鬼樣子來找他？”

　　 葉知秋忽而笑了，仰頭哈

　　 哈笑了一聲，又看向他時眼睛卻紅了：“沈慕白，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看我笑話的一天？看我被别人拒絕的一天？還是窺探到我的隐私的一天？”沈慕白絲毫不在乎，還吊兒郎當的笑。

　　 “我對你隐私沒興趣，看到你現世報了是很爽的！”葉知秋張開雙臂仰頭對着空氣吐口氣：“我也終于能徹底放下你了！”

　　 沈慕白羨慕地道：“我就苦逼了，還沒放下。”

　　 “活該！”

　　 “我活該？咱們都決裂這麼久了，你才放下我，你還有優越感了？”

　　 “你誤會了，我說現在徹底放下，是把對你的恨和對愛錯人的悔也放下了你！至于對你的感情，早就翻篇了！”葉知秋挑挑眉，是真的開心輕松：“我這人心眼小你知道，最近可沒少念經詛咒你，沒想到真的管用！”

　　 沈慕白擡手拍了下她後腦勺：“你哥我對你還行吧，你不安慰我就算了，需要幸災樂禍得這麼明顯嗎？”

　　 “想要安慰啊，沒問題啊！你喊我一聲姐妹，我請你喝咖啡？”

　　 “姐妹！”

　　 葉知秋：“……”

　　 行吧，看來沈大部長是真的受傷了，已經神志不清了。

　　 葉知秋是心情真的好，哼着歌跟沈慕白去了咖啡廳，到了後，卻讓他排隊他買單，理由是：替你保密，你得付點封口費！

　　 沈慕白也甘願被宰。

　　 因為他看出來了，這丫頭是終于，真的開心了。

　　 這也算萬分悲痛換來的一點功德吧！

　　 科特律所。

　　 葉知秋收拾了下自己在工作台，抱着紙箱來到電梯間。

　　 電梯門打開，她正要進去，林斯特走了出來。

　　 一瞬間，兩人四目相對。

　　 林斯特看了她一眼，眼底滑過輕微的詫異，卻沒多問，隻從她手裡拿過箱子，轉身又進了電梯：“我送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