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二伸手揪住姜慈的袖子，輕輕扯動：“小慈姐姐，我和弟弟的爸爸都是我爸爸，對不對？”

　　 姜慈心亂如麻。

　　 她知道這件事早晚瞞不住傅一二，但沒想到會這麼早這麼倉促地被她知道。

　　 她想過找個合适的時間、做好充足的準備再告訴小姑娘，沒料到她自己先發現了。

　　 是啊，景初雖然還不到一歲，但現在的模樣，已然是傅成深的縮小版了。

　　 以前看那些娛樂八卦的時候，她總結過一個規律：有些親生的小孩不見得和父母多像，但隻要是私生子女，都會成為父親或者母親的mini版，并且是像不在孩子身邊的那一方。

　　 做夢也沒想到，這種規律也應驗在了她身上。

　　 瞧着傅一二滿臉的淚，姜慈心疼又愧疚，但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好像說什麼都會傷到這個正處在敏感期的孩子。

　　 傅一二又晃了晃姜慈的胳膊：“小慈姐姐，你從來不撒謊的，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

　　 姜慈喉嚨哽得難受，一股酸楚從心底蹿上去直沖眼底。

　　 她蹲下來，輕捉住傅一二的胳膊，還沒出聲已經紅透了眼睛：“一二，對不起……”

　　 “小慈姐姐，你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不用跟我道歉。”傅一二打斷姜慈，搖頭。

　　 她擡手抹掉眼淚，清澈漆黑的瞳孔裡迸出幾分光亮：“所以，弟弟真的是我親弟弟了？我爸爸還給我留了一個弟弟嗎？”

　　 語氣裡是有幾分期待的。

　　 這讓姜慈有點意外，也更愧疚。

　　 對啊，在孩子面前，她無法撒謊。

　　 她重重點頭：“對！景初，是你的親弟弟，是爸爸留給你的小尾巴。”

　　 “太好了！我有親弟弟了！”傅一二剛止住的眼淚唰地又滾了出來，開心地直接蹦了蹦。

　　 可那開心，隻一瞬，又黯然下來，眼淚撲簌簌滾個不停。

　　 姜慈有點束手無策，趕忙給她擦眼淚：“對不起，小慈姐姐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所以一直沒說……不是要故意隐瞞你的。”

　　 傅一二推開姜慈的手，紅透的眼睛看了看她，忽而退後一步，給姜慈鞠了一躬。

　　 姜慈吓了一跳，趕緊将小姑娘扶起來：“一二，你這是做什麼？”

　　 傅一二含着眼淚對她笑：“小慈姐姐，謝謝你！謝謝你給我生了個弟弟，讓我在這個世界上多了個親人！謝謝你！”

　　 說着，小姑娘又哽咽着給姜慈鞠了一躬。

　　 姜慈的眼淚倏地滾落。

　　 她看着一二眼裡的光，半蹲下來緊緊将小姑娘抱在懷裡，任由眼淚肆意滾出。

　　 她以前答應過傅成深不會再輕

　　 易掉眼淚，這些日子以來，她也盡量做到了，特别是想他的時候，哪怕心裡再絞痛，她都能克制住眼淚。

　　 因為她知道，他一直在身邊看着她。

　　 他不喜歡看她哭，那她就不哭。

　　 可這一刻，她怎麼能忍住啊……這麼懂事的孩子，她怎麼能不感動。

　　 她相信，就算他在旁邊看着，他也會忍不住淚目吧。

　　 待傅一二稍微平靜下來後，姜慈趕緊擦了眼淚，放開了她。

　　 傅一二擡手給姜慈擦眼淚：“小慈姐姐，你一個人帶孩子，肯定很辛苦！我也代我爸爸感謝你！”

　　 “不用！景初也是我的孩子，我願意生下他，更願意養他長大。”姜慈将傅一二的小手裹在掌心，看着她：“一二，你真的長大了，小慈姐姐為當過你的老師感到自豪。”

　　 “可是，我還沒說完，後面的話，你可能不愛聽……”傅一二抿了唇，小眉頭皺着，有點不忍。

　　 姜慈笑：“你剛才已經把全世界最動聽的話都說給我聽了，所以現在說什麼我都能接受了，說吧！”

　　 傅一二咬了咬唇，眼淚又在眼眶裡蓄積：“我一直都知道爸爸喜歡你的，你為爸爸生孩子，我一點都不意外。我還跟媽媽說過，如果爸爸還要娶老婆，那我一定要投小慈姐姐一票

　　 。但是……”

　　 小姑娘的眼淚滾了出來，她立刻低頭，不想讓姜慈看到。

　　 姜慈趕緊捧住她的臉給她擦眼淚：“對不起，是小慈姐姐不對，隐瞞了你這麼久……”

　　 “我沒有嫌你隐瞞我這件事，我隻是有點怪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爸爸得病的事，為什麼不讓我陪爸爸最後的時光……”傅一二哭腔濃重，眼淚不停地往外湧，哽得不行：“我是爸爸的女兒啊，我又不是三四歲的孩子了，生老病死我都懂了，為什麼還要瞞着我……我好遺憾沒有多陪爸爸啊，小慈姐姐……”

　　 小姑娘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在姜慈心裡泛濫。

　　 她抱着傅一二顫抖的身體，隻能不停地說“對不起”……

　　 是傅成深當時不允許告訴家人的，包括孩子。他說他不想看到那麼多人哭哭啼啼紅着眼睛面對他，他隻想在最後的日子裡清靜一點。

　　 現在想想，的确是對一二有點殘忍。

　　 小姑娘，連自己爸爸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傅一二推開姜慈：“小慈姐姐，我想住在你這裡，我想和弟弟一起長大，好嗎？”

　　 不等姜慈反應，她指了指外面，着急地繼續說：“對面就是二叔家，我很喜歡楠笙妹妹，念念嬸嬸又要生小弟弟了……我想跟你們一起

　　 生活，我是家裡的大姐大，我一定懂事聽話，帶好弟弟妹妹們，也不會給你們制造麻煩的，可以嗎？小慈姐姐……”

　　 小姑娘滿眼的期待，又那樣小心翼翼。

　　 姜慈怎麼能拒絕呢！

　　 她本來就做好了決定萬一冉南嘉有個不測，她就會負責傅一二到底……這一刻，孩子親自提出了請求，她當然不能拒絕。

　　 姜慈紅着眼睛笑着重重點頭：“這裡本來就是你爸爸的房子，當然也是一二的家！你當然可以住了！不過，我有個條件。”

　　 傅一二眼睛亮晶晶的，急切地說：“我答應！”

　　 “我還沒說呢，你就答應？不怕我賣了你！”姜慈寵愛地捏了捏小姑娘的鼻子。

　　 “你要賣我的話，我幫你數錢！我還會讨價還價呢！”傅一二着急地搖晃姜慈的胳膊：“小慈姐姐，你快說條件！一百個我都答應！”

　　 姜慈擡手輕輕撫摸小姑娘的臉：“姐姐讓你答應我，咱們一起生活，你不需要懂事聽話，不用帶弟弟妹妹，你隻需要做你自己，怎麼開心怎麼來！可以嗎？”

　　 傅一二愣了下。

　　 下一秒，眼淚又滾了出來。

　　 “姐姐，你真好！”傅一二撲進姜慈的懷裡，嗚嗚地哭。

　　 這一刻對姜慈來說，卻是很久的一個心事終于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