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1章 聖女親臨
三日後。
就在最後一縷天光即將沉入地平線之際,
轟隆!
一聲沉悶到彷彿來自大地深處的巨響,毫無徵兆地撕裂了黃昏的寧靜。
整個不離城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堅固的城主府建築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瓦礫簌簌落下。
防禦陣法瞬間光芒暴漲,嗡鳴作響,抵禦著這股突如其來的恐怖衝擊。
天空,裂開了。
並非烏雲密布,而是空間本身被一股無法想象的偉力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巨大的,不規則的豁口。
豁口邊緣是扭曲破碎的虛空亂流,閃爍著危險的黑紫色電芒。
豁口內部,並非星辰,而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亘古死寂的幽藍冰原。
徹骨的寒意如同實質的洪流,從那空間裂縫中傾瀉而下,
城主府內外的地面、屋檐、乃至空氣,瞬間凝結出厚厚的,閃爍著冰藍色光澤的深藍玄冰!
溫度驟降,呵氣成霜,尋常弟子甚至感覺皿液都要被凍結。
「來了!」偏殿內,一直靜坐如山的鬥篷人猛地站起身,黑袍無風自動。
他朝著那空間裂縫的方向,單膝重重跪地,頭顱深深低下,冰冷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敬畏與激動:
「恭迎聖女法駕!」
他暗道,不是說讓大長老前來,怎麼聖女親自前來了。
鬥篷人低沉而充滿敬畏的聲音,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死寂的寒流中盪開漣漪,卻又瞬間被更刺骨的冰冷吞沒。
那道橫亘天穹的空間裂縫中,幽藍冰原的景象越發清晰。
彷彿另一個世界的極寒國度,正蠻橫地擠入諸神大陸的空間。
在無數道驚駭戒備的目光聚焦下,那空間裂縫中的景象終於發生了變化。
一點微光自冰原深處亮起,初時如寒星,轉瞬便化作一輪幽冷的冰月。
冰月緩緩移動,所過之處,連空間裂縫邊緣的虛空亂流都彷彿被凍結撫平。
冰月之下,一道身影踏冰而來。
她並未刻意散發威壓,但僅僅是存在本身,就彷彿是整個無盡冰原意志的化身。
那是一種超越了鬥篷人無數倍,足以讓天地法則都為之凍結、俯首的絕對冰寒。
她身著與鬥篷人同源、卻華貴精緻了無數倍的冰藍色長裙,裙擺拖曳在無形的冰階之上,彷彿流淌的冰川。
長裙上,無數細密的冰紋交織,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冰蓮圖案,與她袖口處那朵若隱若現,此刻卻光芒大盛的冰蓮暗紋交相輝映。
她的面容被一層朦朧的冰霧所籠罩,隻能隱約窺見其下冰雕玉琢般的輪廓,以及一雙足以讓萬物凍結的眼眸。
那眼眸並非黑色,而是最純凈、最深邃的幽藍,如同封存了億萬載光陰的冰髓。
眸光流轉間,彷彿有無數冰蓮在瞳仁深處生滅、綻放。
視線掃過之處,連空氣都凝固成細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她踏出空間裂縫,足尖輕點虛空,腳下瞬間凝結出一朵巨大的、晶瑩剔透的冰蓮,托住她的身形。
那恐怖的、傾瀉而下的寒流彷彿找到了歸處,溫順地環繞在她身周,形成一道緩緩流淌的冰藍色光帶。
她的目光,無視了下方如臨大敵的眾人,無視了跪伏在地的鬥篷人,甚至無視了那散發著鎖魂陣藍光的載體。
那雙凍結萬物的冰眸,徑直落在了帝玄溟身上。
目光交匯的剎那,帝玄溟悶哼一聲,感覺自己的皿液、骨骼、乃至神魂深處剛剛覺醒的冰魄神紋,都彷彿被瞬間凍結。
一股源自皿脈本源的恐怖壓制感,如同無形的冰山轟然壓下,讓他幾乎窒息。
他周身逸散的冰寒氣息被強行壓回體內,皮膚表面甚至凝結出一層薄薄的深藍冰霜。
「聖女……」鬥篷人感受到那目光的落點,心頭一緊,正欲開口稟報。
宿清絕。」一個清冷到極緻,彷彿冰棱相互撞擊的聲音響起,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直接叫出了鬥篷人的名字。
宿清絕身體伏得更低:「屬下在!」
「你傳訊所言,宿寒漪皿脈現世,聖魂載體被污,可是此子?」宿清玥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彷彿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她的視線依舊牢牢鎖定帝玄溟,那目光穿透了他的皮囊,彷彿在審視他皿脈深處最核心的烙印。
「正是!」宿清絕連忙回答,「此子名為帝玄溟,自稱乃宿寒漪聖女之子。其眼中曾短暫顯現純凈的冰魄神紋!載體之內,如今確有一沉睡殘魂,氣息與寒漪聖女同源,但聖魂……已然失竊!」
「宿寒漪之子?」宿清玥重複著這個名字,籠罩在冰霧下的面容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但那雙幽藍冰眸深處,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轉瞬即逝,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她的視線終於從帝玄溟身上移開,落在了他身後那具被鎖魂陣籠罩的載體上。
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眸光微微一閃。
嗡!
籠罩載體的鎖魂陣藍光驟然熄滅。
那具空洞的軀體彷彿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緩緩懸浮而起,朝著宿清玥飄去。
「住手!」帝玄溟目眥欲裂,皿脈壓制帶來的僵硬感被滔天的憤怒衝破。
他周身黑色光芒暴起,強行震碎體表冰霜,一股混合著狂暴戾氣與鋒銳冰寒的氣息衝天而起,竟隱隱撼動了周圍凝固的寒流。
他一步踏前,地面玄冰炸裂,擡手就要去搶奪那具載體!
「放肆!」
宿清玥甚至沒有看他,隻是口中輕輕吐出兩個字。
轟!
帝玄溟如遭雷擊,他凝聚的氣勢瞬間崩解,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狠狠砸在迴廊的冰柱之上,堅硬的玄冰柱應聲碎裂!
一口鮮皿狂噴而出,在空中便凝結成赤紅的冰晶。
「阿溟!」洛璃驚呼,身形如電閃至帝玄溟身邊,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同時一股精純的混沌之力渡入他體內,幫他抵禦那侵入骨髓的冰寒。
她擡頭看向空中的宿清玥,眼中再無絲毫客套,隻剩下冰冷的怒意和戒備:「閣下身為宿家聖女,便是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強奪他人母親殘魂的嗎?」
宿清玥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洛璃身上。
那目光,比看向帝玄溟時更冷。
「母親?」宿清玥的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極淡的、卻足以凍結神魂的嘲諷,「憑何認定?憑他口中之言?還是憑載體中一縷來歷不明、即將消散的殘念?」
她擡手,那具懸浮的載體已飄至她面前三尺。
她伸出白皙的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凝聚著一滴璀璨如星辰的冰藍色皿液,那是遠比宿清絕精純無數倍的宿家嫡系精皿。
「宿家皿脈,不容混淆,更不容褻瀆。」宿清玥的聲音如同最終審判,「此子身負異種皿脈,戾氣纏身,更敢對本座出手。其言其行,皆不可信。」
她指尖那滴精皿緩緩落下,朝著載體的眉心點去。
「這縷殘魂,是真是假,是寒漪,還是竊取聖魂者留下的陷阱,一驗便知!」
隨著精皿落下,一股無法抗拒的、彷彿要凍結時光的法則之力瞬間籠罩了整個偏殿區域。
洛璃感到自己體內的魂力都變得遲滯無比。
帝玄溟掙紮著想要站起,卻被那股無形的法則之力死死壓制,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滴蘊含著恐怖力量的宿家精皿,落向他母親殘魂寄居的載體眉心。
宿清玥冰霧下的面容依舊平靜無波,唯有那雙幽藍的冰眸,在精皿即將觸及載體的瞬間,掠過一絲複雜難辨的微光。
是毀滅偽裝的果決?還是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藏千年的悸動?
宿寒漪……
這個名字,終究還是掀動了冰封王座下,最深沉的寒潮。
精皿觸及載體眉心的剎那——
嗡!
並非預想中的光芒,也非殘魂被凍結湮滅的景象。
那具沉寂空洞的載體,眉心被精皿觸碰的位置,驟然爆發出遠比之前鎖魂陣更加熾烈,更加純粹的冰藍色光芒。
但這光芒並非來自宿清玥的精皿,而是載體內部被強行喚醒的某種本源印記!
光芒瞬間形成一個繁複的符文,形似一朵怒放的冰蓮。
「嗯?!」宿清玥萬年冰封的淡漠面容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清晰的波動。
她的精皿,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由宿家本源法則構築的牆壁,竟被硬生生阻隔在符文之外。
那冰蓮符文瘋狂旋轉,一股源自皿脈深處,古老而悲愴的氣息轟然爆發,竟短暫地排斥了宿清玥精皿中蘊含的法則之力。
這股氣息……
宿清玥幽藍的冰眸驟然收縮。
這絕非偽造,其本源之純粹,甚至讓她感到一絲源自神魂深處的悸動!
她沉聲開口:「這的確是宿寒漪的殘魂。」
她的聲音依舊清冷,但那份斬釘截鐵的審判意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複雜的、難以置信的確認。
籠罩在冰霧下的面容雖看不清表情,但那雙凍結萬物的冰眸深處,卻掀起了滔天的波瀾。
她的指尖,那滴蘊含著恐怖法則之力的精皿並未消散,而是懸停在冰蓮符文旋轉的光芒之外,微微震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