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韞已不太喜歡與她說話，「罷了，不說這些，殿下與王妃到了，先跪迎吧。」

　　他自己也不知怎麼回事，對寵愛了十幾年的蘭如玉，如今竟提不一起一絲的興趣來。

　　甚至因著看到她就會想起過去那些不好的記憶，他都不願多看她一眼，隻想眼不見為凈。

　　然而看到喬氏，他同樣也會想起以前的事，卻並不反感，因為想到的都是與容清有關。

　　尤其是喬氏偶爾會說些容清的舊事，那都是他身為丈夫所不知的，畢竟這些年他無心容清。

　　馬車在墨府門口停下，墨韞帶著家眷與下人跪下來迎接，連頭都不敢擡，態度極其恭敬。

　　墨韞辭官丁憂，暫時成了庶民，自稱也跟著改了，「草民拜見禦王殿下，禦王妃娘娘。」

　　霧影與風影將楚玄遲連人帶輪椅扛下來，落地後楚玄遲便淡淡開口，「墨先生免禮。」

　　他能張口閉口喊容清嶽母大人，卻不願喊墨韞嶽父，尤其是在得知墨昭華前世的遭遇後。

　　換做一般人這便是不守禮制，可他並非常人，而是親王，先論君臣，不喊嶽父也不算失禮。

　　墨昭華由花影攙扶著下了馬車，溫婉端莊的打招呼，「父親，喬姨娘，蘭姨娘端陽安康。」

　　她主動跟兩位姨娘打招呼，彰顯的是她的氣度與孝順，但這裡並沒有妾室說話的份兒。

　　「王妃娘娘安康。」墨韞再無往日對她的囂張，「外頭日頭正盛，還請入府去正廳坐下喝茶。」

　　以前他是父為子綱，態度再差也無人敢置喙，但如今卻是墨昭華君為臣綱，他得端著小心。

　　墨昭華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好，父親先請吧。」

　　墨韞不敢走在他們前頭，「這萬萬使不得，不合禮法，還請殿下與王妃娘娘先入。」

　　霧影也無需楚玄遲吩咐，直接推著輪椅往府門走去，墨昭華自是跟上，並未為難墨韞。

　　墨韞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勝兒傷了腿有所不便，未能前來迎接殿下與王妃，還請見諒。」

　　「無礙，我此前也聽聞了這消息，本想與殿下過來探望，奈何近來事務繁忙，抽不開身。」

　　墨昭華是真要見墨勝華一面，但她不會特意過來，而是等著今日順便回府，再去找他。

　　墨韞表示理解，「監查司本就事多，再加上輔國公府又有喜宴，殿下與王妃確實忙不過來。」

　　墨昭華又道：「夫君也傷了腿，宮裡賞了不少藥材，我想著庶兄應該能用上，便帶了些給他。」

　　「王妃娘娘有心了，草民先代犬子謝過。」墨韞今日對她的態度，真真是卑微到了塵埃。

　　蘭如玉看著這樣的他，滿心的鄙夷，隻是面上未表現，她還要在這府裡生存，可不敢放肆。

　　她本就失了墨韞的偏寵，若再敢鄙夷他，她定會被厭棄，而她作為妾室，縱使被發賣都很正常。

　　一行人入了正廳落座，丫鬟沏了府裡最好的茶端上來，這若是還在以前，墨韞可萬萬捨不得。

　　他喜歡煮茶論詩，好的茶葉都留著那時用，如何能拿來給墨昭華喝，甚至還會反問她要茶。

　　因為墨昭華能得到元德太後與德妃的賞賜，她們喝的禦茶自是極好，他眼紅之下便討要。

　　墨昭華前世身為中宮之主，什麼好茶沒喝過，在品茗一道上自是有了一定的造詣。

　　她隻淺呷了一口，便知這是墨韞的心頭寶，「這茶不錯，看來父親是得了好東西呢。」

　　墨韞暗嘆她高嫁後果然不同，有了見識，「王妃說笑了，寒舍的茶又如何比得上王府？」

　　墨昭華卻是話裡有話，「比起王府的來確實差了些，但就府裡而言，這已是我喝過最好的。」

　　墨韞心虛不已，「王妃，以前都是草民不對，做下許多錯事，草民不求王妃原諒，但想道個歉。」

　　他說著還當場起身，走到墨昭華跟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給她行了個大禮，看著極為心甘情願。

　　墨昭華故作驚慌，「今日乃端陽佳節，父親怎突然行這般大的禮，這若傳了出去怕是要被人誤會。」

　　「這裡沒外人，怎會傳出去？」墨韞並未起身，「若府裡這些不長眼的真敢這麼做，草民定不輕饒。」

　　他說這話時還掃了一眼蘭如玉，因為他相信喬氏與孫昌絕不會往外傳，其他的下人更是沒這膽。

　　蘭如玉雖然進來後便如喬氏一般低垂著腦袋，可她此刻還是能感覺到有道目光打在她身上。

　　因而她心知肚明，墨韞的威脅之語主要是說給她聽，他對她的信任，竟還比不上對喬氏。

　　失望與不甘瞬間湧上心頭，她對墨韞雖無半分愛意，卻貪戀他的偏寵，越發想要復寵。

　　可惜她的燃香沒了此前的效果，墨韞對她從未真正動情，全靠情蠱的作用，復寵何其艱難。

　　墨昭華也沒開口讓墨韞起來，前世的深仇大恨，並不會因他這一跪，這一聲道歉便消弭。

　　她輕描淡寫的揭過，「正所謂覆水難收，往事隨風而去，連母親都能看淡，更何況是我呢？」

　　「草民知王妃定不會原諒，可草民既犯了錯，就該誠心道歉，對不起！」墨韞重重的磕了個頭。

　　「父親可是受了什麼刺激？」墨昭華看向喬氏，「府中近來又發生了什麼事麼？怎沒人傳信？」

　　按理來說，除非喬氏因得了寵而變了心，否則府裡有事，她定會及時往禦王府裡傳消息。

　　可喬氏並非是蠢人，墨韞那點寵愛與禦王府的權勢相比，她又怎會分不清孰輕孰重？

　　再加上墨慶華立志要科舉入仕，即便墨韞能官復原職，給他提供的助力也不如楚玄遲。

　　好在墨韞及時回答，「沒有，府中一切都好，是草民每日三省吾身，意識到了犯下的錯。」

　　「我知道了，父親起來吧。」墨昭華猜應是墨瑤華被廢，楚玄寒指望不上，他這才巴結他們。

　　墨韞起身理了理衣裳，試探著問，「今日既是端陽佳節，殿下與王妃可否留下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