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小喬給的地址,辛巫開車來到一幢高檔小區,小區的保安攔住了他,幾經輾轉,叫來了郭海的房東,這才帶着他去敲門。
果然,沒有人應。
“麻煩你能把門打開嗎?我想在他家裡等他。”辛巫說。
房東有些為難:“按合同規定,租戶租賃期間,沒有特殊情況,我是不能擅自開門進去的。”辛巫被他的死闆搞得有些煩躁:“他已經失蹤兩天了,如果我今天見不到他,會立刻報警。”說完,抽出幾張票子,塞到房東手裡:“我是他老闆,出了什麼事情我兜着。”
房東忙不疊把門打開。辛巫走進去,打算四處看看,客廳有些雜亂,是标準的單身男人的樣子;廚房裡沒有什麼煙火氣,隻有簡單的鍋碗和電磁爐,看起來郭海不經常做飯;衛生間裡挂着幾件洗好的内衣,陳設簡單。這個郭海,不僅人比較木讷,連生活都這麼乏味,辛巫想。
卧室房門緊閉,屋子裡彌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辛巫以為是不通風的緣故,走到客廳,打算把窗戶打開,卻聽見房東發出一聲驚叫,他轉身一看,房東呆愣在卧室門口,面色灰暗,雙腿打顫,什麼事能把一個粗犷的老爺們吓成這副德行,辛巫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快步走進了卧室。
隻見郭海吊在卧室的暖氣管上,面色青紫,眼球突出,嘴巴張着,已經死去多時。辛巫也被吓得不輕,腦袋嗡地一下炸了,哆哆嗦嗦摸了衣兜半天,才掏出手機撥了110。
十分鐘後,警察趕到,門口拉起警戒線,這番動靜将左鄰右舍的人都吸引過來了,他們好奇地在門口張望。
一位警員朝辛巫和房東敬了個禮:“請問剛才是誰打的報警電話?”
辛格将警察讓到沙發上,簡單說了說事情經過,他腦子很亂,說話也語無倫次,幾次都哽咽得進行不下去了,警察好心遞給他一杯水,問道:“死者最近工作中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嗎?”
前兩天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如今變成了警察口中的“死者”,辛巫的心情可想而知。
“沒聽他提過,不過的确有個很重要的項目在他手上。”辛巫想到這兒,示意警察他要打個電話。
電話撥到了财務部,郭海死之前已經要向合作方打款了,辛巫必須搞清楚這筆款的走向,現在還不能确定郭海的死因,希望和他手頭的Case無關。
辛巫還是想得太樂觀了,财務部的劉可兒也已經兩天沒來上班,她是郭海的女朋友,一個出納,一個業務部經理,如果串通一氣・看來事情正朝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
電話剛剛挂斷,業務副經理就打電話過來,那個越南的合作商也聯系不上了。辛巫怔怔地放下電話,對一直等在一旁的警察說:“我看我有必要和你們回警局一趟。”
警察:
筆錄一直做到晚上七點,期間辛巫不斷接到公司的電話,沒等警察做進一步調查,他已經隐隐猜出事情的脈絡。
郭海打算和劉可兒結婚,急需用錢,在洽談業務的時候,被越南的皮包公司給忽悠了,對方答應提前打款可以給他1%的回扣,等将所有的錢款都打給對方,他們才發現事情不妙,而那個合作商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時間,巨大的壓力摧垮了郭海,這才一死了之。
錢追回來的可能性很小,跨境的經濟犯罪,警察需要很長時間來取證,當務之急是找到劉可兒。
被騙的錢不少,足以讓公司元氣大傷。辛巫晚上回到公司,沒有開燈,就這樣坐在偌大的辦公室裡發呆,他遇到問題不習慣傾訴,也不知道該向誰傾訴,身邊除了按月來領薪水的員工,就是那個總給他找麻煩的母親,有時候他覺得孤獨極了,有時候又很鄙視自己這種玻璃心。
長長的腿搭在辦公桌上,身體大幅度地向後仰,身體陡然放松,但辛巫感到周圍的世界像一個口袋般收緊,一切都向他擠壓過來。
田曉甜一直沒有下班,在公司等他,見他這麼晚回來,又一聲不吭地鑽進辦公室,擔心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泡了杯參茶,敲了敲辦公室的門,見裡面半天沒有動靜,便鼓起勇氣,自作主張地走了進來。
老闆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好不要打擾他,以免災禍波及到自己,這是員工保命守則,這個時候,隻有田曉甜甘心做辛巫壞脾氣的出氣筒。
她已經做好了被熱茶潑臉的打算。
辛巫沒有責怪她,還是保持着剛才的樣子,眼睛緊緊閉着,似乎睡着了。難怪剛才敲門沒有人應。曉甜想。
她悄悄走了過去,見辛巫眉頭緊鎖,嘴唇繃成一條直線,眼角還是濕的,心疼得不知道如何才好,竟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他眉宇間,想要撫平他皺着的眉頭。
辛巫下意識抓住了這隻不安分的手,擡起眼皮看了看,原來是田曉甜,眼神又恢複了冷淡:“你怎麼還不下班?”
曉甜将畢生的勇氣都拿了出來:“我想陪陪你。”
“哦?”辛巫的表情讓人玩味,輕浮的眼神将田曉甜從上到下掃了一遍,她還是那副普通規矩的樣子,沒有絲毫媚态,習慣性地低着頭,在他面前膽小又拘束,不耐煩地擺擺手:“下班吧,我很好,不需要你陪。”
曉甜的臉隐在黑暗裡,看不出是什麼表情,聲音依舊是溫吞吞的:“您有什麼吩咐随時叫我。”便躬身退出去了,辛巫知道她依然守在外面,亮着一盞孤寂的燈,不知為什麼,有些憋悶的兇腔漸漸沒有那麼難受了。
天瑜很快知道了公司遇到危機的消息,她如今焦躁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辛巫公司的财務狀況堪憂,多項由她聯系的工程正在實施,資金根本周轉不開,原本高額許給辛氏集團那些元老們轉讓股份的“轉讓金”也打了水漂,惹得他們很不滿,她不敢想象等辛巫度過危機,還能不能再次說服他們。
所以辛巫在辦公室閉門不出,她就在門外長籲短歎。
“小田,給我倒杯咖啡。”天瑜聲音有些沙啞,可能是在電話裡和好姐妹抱怨得太多的緣故。
曉甜很快将咖啡端到了她的面前。天瑜接過咖啡,順勢拉住了她的手:“你昨天一直陪在公司嗎?”見曉甜點點頭,她又發出長長的歎息:“真不知道怎麼搞的,今天事事都不順心,我們家辛巫畢竟年輕,要他每天面對這麼多問題,承受這麼大的壓力,真是難為他了,我這個做母親的心疼兒子,卻什麼都幫不到他・說完,就開始擦眼淚。
曉甜腹诽道:“你不僅對他沒有絲毫抱幫助,還經常給他惹麻煩。”但她什麼都沒有說,忌憚她是辛巫的母親,還是抽了張紙遞到天瑜手裡。
“都是辛家的孩子,一個整天無憂無慮,守着父親打好的江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個卻吃苦受累,在這個小破公司裡艱難掙紮,你說我的命怎麼那麼苦。”天瑜再一次提起了辛家的事。田曉甜早就在她的屢次念叨中對辛家的事了如指掌。辛巫的父親辛爵去世時,幾乎将全部财産都留給了前妻的兒子辛格,給辛巫和天瑜的隻有幾套房産,并且在遺囑中明确寫明不許他們插手公司的管理。
曉甜覺得這裡面疑點重重,如果這真的是辛爵的遺囑,那到底因為什麼,讓這個人對天瑜母子如此厭惡?如果遺囑不是辛爵的真實意願,那麼辛格又是如何在短時間内将局面反轉,獨吞父親的遺産?要知道,辛格一直沒有辛巫受寵,是從小被寄養在親戚家的孩子,如果真的是他耍了什麼花樣,那麼這個人的城府已經深到了恐怖的程度。
“夫人,如果現在沒有解決的辦法,不如向辛格求助看看,畢竟他們是親兄弟,”見曉甜如是說,天瑜腦子裡飛快權衡起來,她早就有這樣的想法,隻是沒敢和兒子提,怕他在這樣的關頭再受刺激。
曉甜以為她是拉不下臉來,繼續勸解道:“您不是說辛格的公司本來就有辛巫董事長的一半嗎?這樣做,不過是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不可理喻的事情,在天瑜這種偏執狂那裡,是最有道理的。她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曉甜的手:“這件事情,我們要從長計議。”
田曉甜内心是很不屑的,從長計議?就你這智商還想算計到辛格頭上嗎?如果辛格肯幫,不需要你耍手段他也會義不容辭,如果辛格不幫,那就算是用盡了方法也不能逼他就範。更何況,辛巫現在一堆問題亟待解決,實在是等不到她的“從長計議”。
“夫人,如果您信得過我,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田曉甜聲音冷靜沉穩,讓人聽了心安。天瑜詫異地看着她,好像從來沒留意辛巫身邊還有這樣勇敢果斷的人。
實際上曉甜隻是想将辛巫的情況如實相告給辛格,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方法,她還沒有膽子大到去和辛格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