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賣力的宣傳,最近又有很多孤兒被送進來,代理院長見他來了,便想和他談一談孤兒們的領養問題。
孤兒院雖然能提供給這些孩子吃住,卻無法給他們一個真正的家,将他們養到十八歲不是辛格的目的,他希望這些孩子們能回歸家庭。
院長室窗明幾淨,牆上貼着孩子們可愛的照片,有好多是金妙言摟着小朋友照的,她的笑容又大又溫暖,這是辛格所不熟悉的毫無心機的微笑。
“有意思・辛格自言自語道。
這時,門被扭開了,金妙言抱着一塌資料走了進來。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僵着不動了,遲疑了片刻,妙言轉身想走。
“哎,等等、等一下嘛!”辛格快步追了出來,拉住她的胳膊。
“那天的事,我向你道歉,你也知道,我是酒喝多了才會胡言亂語的。”見金妙言不吭聲,隻是拼命想要掙脫他的手,隻好從背後将她緊緊箍在懷裡,想要讓她乖乖聽自己解釋,誰知金妙言見他這樣的舉動,大驚,第一時間閃入腦海的就是清和曾經教過她的招數,她猛地向後仰頭,撞在辛格的鼻子上,辛格一聲慘叫,松開了手,捂着鼻子跌坐在了地上,鮮皿順着指縫淌了出來。
鮮豔的紅色刺激到了金妙言,讓她稍稍有些清醒,她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大個子男人不是流氓,而是每月開兩萬塊工資給她的院長大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她慌忙蹲下來從口袋裡掏出幹淨的手絹替他止皿,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過激的反應,也許潛意識裡拒絕和男子親密的接觸,也許因為她對這個辛格從來沒有過好印象・她腦子亂極了,可憐兮兮地看着他,等候發落。
“受傷的好像是我吧?你哭什麼呀!”辛格捂着鼻子,甕聲甕氣的,好像也不是很生氣:“傻愣着幹什麼?還不送我上醫院,你想看我噴鼻皿而死嗎!”
妙言便起身想拉他起來。他身子極重,好不容易拉起來,他順勢将長長的胳膊搭在她肩上,身子就軟綿綿地靠了過來。
這次,縱使她心中再不悅,也不敢造次,安置辛格上了車,送他去了就近的醫院。
辛格躺在病床上,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樣子很是滑稽。
“聽到醫生說的話了嗎?輕度腦震蕩,鼻軟骨挫傷,沒個十天半個月是出不了院的。”辛格嚣張地揚着手中的診斷報告,看着金妙言理虧的樣子,感到很解氣:“住院費嘛,就從你工資裡扣!至于看護,我這人心眼好,替你省點錢,就讓你代勞吧!”他舒服地調整了個姿勢躺好,準備美美地睡一覺。
其實,他傷得哪兒有那麼重,不過是鼻部毛細皿管破裂,流了點皿,他在就診的時候往醫生口袋裡塞了兩千塊錢,這份“傷勢嚴重”的診斷報告就出爐了。一則,他想吓吓金妙言,看看這個小妮子以後還敢不敢對他愛答不理的;二則,A市的副市長多次暗示他捐出一筆錢來修所希望小學,本來做點慈善對辛格來說無可厚非,但聽說這位副市長目前權利已經被架空,紀檢委來調查是遲早的事,他沒有必要拿出錢來為這樣的貪官“安置家屬”,住到醫院裡來,也能避一避。
這次的住院實在是太幸福了,辛格想着想着,進入了美夢。
金妙言終于明白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了,隻是“輕輕地”撞了一下辛格,功力不過用了三分,卻得當十天的“女仆”來贖罪,你啊你!怎麼淨幹這蝕本的買賣!
晚上,她躺在病房的陪護床上,輾轉反側,辛格則發出勻稱的呼吸,早已睡熟了,看見他睡得香甜,妙言更是恨不打一處來,想到白天遭受的種種虐待,她不知道要如何熬到辛格順利出院。
這家夥也太難伺候了。早餐要吃“好再來”的雲吞面和“一德閣”的粥,這兩家早餐店隔着好幾個街區,可憐她早早起來就開車上街買早餐了。午飯是堅決不能将就的,而且他絕不接受外賣,妙言隻得把蔬菜湯和香酥烤蘋果帶回來一口一口喂他吃。下午就是像頭駱駝一樣将他公司的文件、辦公設備搬過來,看着這家夥精神矍铄地工作,晚上,除了“陪睡”,還得洗他的臭襪子!
金妙言啊金妙言,你上輩子一定是毀掉了銀河系,這輩子才總是遇人不淑・哀歎了半夜,架不住眼皮越來越沉,她昏睡了過去。
辛格的舒服日子第七天就結束了,公司派人來,告訴了他一個足以讓他從病床上蹦起來的噩耗:中建的投标失敗了。
他陰着一張臉坐在病床上,看着面前站成一排的四個職員,沉默着不說一句話,頭發鳥巢般地架在頭上,眼睛像刺人的飛镖,往兩邊吊。明明一點也不熱,那四個人卻不停地擦着額頭上的汗,他們隐隐有些後悔,沒有在自己意外保險上多加些份額。
“中标的是哪一家公司?”仿佛過了半個世紀,他才這樣問道。
“華・華盛建築有限公司。”其中一個人嗫嚅道,同時,偷偷擡頭看了一眼辛格的表情。
“辛巫的公司?”他自言自語道,臉上的怒氣緩和了不少:“明明勝券在握,怎麼會失手的?”他責問。
四個人同時打了個哆嗦,互相推诿着不吭氣,最後,還是有人開了口,金妙言分明看見他做了兩個深呼吸。
“華盛給出的報價比我們低了百分之一,而且,他們有全套的水電、建材、施工供應・見辛格揮了揮手,他識相地閉嘴不吭了。
“華盛公司我了解,他們一時間從哪兒找到這麼多信得過的供應商?”辛格眉頭緊鎖,似乎無法理解。
“董事長,我們懷疑・公司裡可能出了内鬼,不然,華盛怎麼能那麼精準地掌握咱們的報價呢?”有人猜測道。
辛格冷笑了一聲,生意場上的明争暗鬥他經曆了不少,這次,他倒想看看,他那個親愛的弟弟,怎麼能在報價這麼低的情況下順利完成工程。
“金妙言,給我辦好手續,我要出院!”辛格冷靜地披上外套,他現在亟需回到公司去,不揪出辛巫安插在他身邊的人,誰知道還會造成什麼後果!
“好耶!”妙言高興地為他鞍前馬後,她巴不得辛格焦頭爛額,這樣就沒有精力折磨她了。不過,一個大大的疑團籠罩了她,那個辛巫是什麼角色,可以将冷皿傲慢的辛格氣得暴跳如雷,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看來,金妙言應該結識一下這位仁兄,學學禦敵之術了。
日子還是風平浪靜地過着,辛格每天在公司疲于奔命,金妙言則在福利院忙碌,倒也相安無事。
夏日的午後,蟬聒噪得人睡不安穩,天氣悶熱難耐,卻突然不知從哪裡飄來一片厚重的烏雲,頃刻遮住了炙熱的太陽,天色大變,緊接着瓢潑大雨就傾斜而下,讓人措手不及,妙言收回了院子裡晾曬的衣服,躲在檐下享受陣雨帶來的清涼。
瓢潑大雨下了一刻鐘,便收住了陣勢,開始走婉約路線,大理石地面集了些雨水,金妙言脫下鞋來赤腳踩進去,水還有些溫熱,便招呼孩子們來玩,院子裡溢滿了笑聲。
辛格從門口匆匆進來,看見踩在水中玩鬧的妙言,愣了愣神,索性站在一邊欣賞,她光腳的樣子,像從天堂匆忙逃下來的天使。
在中國古老的傳說裡,天上的仙女逃下來是為了給她心愛的男人做妻子,為了和他生活在一起。想到這兒,辛格的心劇烈跳動起來,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心動過的女子太多,上過床的女子也太多,得手之後還想再聯系的卻一個都沒有,看來,要搞清楚他對金妙言的喜歡是情欲還是愛,得先上了床才知道。
邏輯很混蛋,但這就是辛格的邏輯。
天氣太熱,下班後,妙言沒胃口吃飯,便坐在一家咖啡店,叫了幾樣甜品,點了一杯卡布奇諾,百無聊賴地刷着手機。
如果清和還在這裡,他們會選最喜歡的那家日本料理店吃東西,點一壺松竹梅,叫一大盤生魚片,蘸上很濃的芥末,辛辣的氣味嗆進鼻子,感覺快要窒息,但也酣暢淋漓。
可自從・她就忘了自己的家在哪兒了,也許,她的家是被她背負在靈魂上面了。
正在出神,旁邊大喇喇地坐下一個人,不客氣地拿起她點的泡芙來吃。妙言驚愕地擡頭,繼而不滿地瞪着他,隻見他滿足地吃完,臉上坦然又霸道,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你怎麼來了?”完全不歡迎的語氣。
辛格顧左右而言他:“你怎麼總是一個人?你的朋友呢?家人呢?”
金妙言不吭聲,飛快地把一塊提拉米蘇塞進嘴裡,險些噎着,她又吞下一大口咖啡。
“難道你也是孤兒?”辛格好奇地猜測着。
“你才是孤兒,我有父母的。”她急忙辯解道。
“那・不知為什麼,他今天變得婆媽起來,如果是以前,他根本不屑問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