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氣凝神的等待他的答案,可這份沉靜卻被客廳裡忽然響起來的電話鈴聲打斷。顧行止的手機來電設置的是震動,是夏陽的手機。
片刻,客廳裡傳來他接電話的聲音,粗聲粗氣的,語氣裡滿是不耐煩。我心裡焦躁起來,恨不得摔壞夏陽的手機,這種時候怎麼能接電話?好歹等顧行止把自己的話講出來也行啊!
可在這種心情極度反差的情況下,那顆心忽的空落落起來,像是被人忽的打通了任督二脈,我明白,不論顧行止的答案是什麼,我和他之間永遠隔了一個夏晴,不管是在别人眼裡,還是我們兩人之間。
還沒回過神來,我忽的聽見客廳裡嘭的一聲響,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被砸了。夏陽又煩躁的朝電話那邊吼了幾句,挂斷電話,聽腳步聲像是要出門。
“我說了,夏悅不在這,我還有事,你自便。”
我站在門後,心情複雜的等着他們兩人離開,可腳邊不知被什麼活物蹭了一下,我吓得一聲驚呼,捂住嘴的時候知道已經來不及了,我視線朝門口望去,餘光卻瞄見腳邊的一團,注意力頓時被吸引了過去,心差點被融化。
腳邊是一隻橘貓,胖乎乎的身子讓人懷疑那四條腿能不能撐起,剛剛蹭的我就是這家夥,應該是從窗戶那邊鑽進來的。
門嘎吱一聲被推開,顧行止和夏陽兩人站在門口,我擡眼,正好看見夏陽一張臉都快皺成褶子。腳邊這隻橘貓受驚般的一躲,等看清眼前人又親昵的湊了上去。
夏陽皺眉,腳下一擡把蹭到他腿邊的貓踢開,看似粗魯,其實卻小心翼翼,視線掃向我,他眉頭下壓:“你在這裡面幹什麼?”說着,他擡眼朝那副《水仙》掃過去,臉上沒有絲毫心虛,反倒是理所當然的緊。
不知道這三年他是不是早就已經習慣了,所以真的覺得這是他自己的所有物。
我扯了扯嘴角,雙手抱兇,冷眼看他:“你要是真的喜歡我的畫,可以讓我多給你畫幾幅,不逼遮遮掩掩的,我都替你覺得丢人?”
夏陽皺眉,沒吭聲。
這樣的畫面莫名讓我有幾分不堪和急躁,我抿了抿唇,别過頭:“這貓是你養的?”
“要你管?”
不耐重新浮上眉頭,我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收緊,還沒出聲,顧行止走過來拉住我:“回家了。”
我微愣,餘光瞥見夏陽,他仍舊是剛剛那副不耐的模樣,可神色間有股說不出的輕松,像是突然呼吸到了一口新鮮的空氣,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今天見識到的這些,都讓我忽然有些不明白,甚至是懷疑之前的認知。
離開前,我掃了眼躺在夏陽腳邊的橘貓,心裡一時間有些複雜。
我小的時候特别喜歡貓,可從來沒養過,因為媽對動物的毛發過敏,敏感到令人發指的地步,她當然不可能允許我在家裡養一隻随時可能掉毛的貓。可我也知道這個家裡從來都是雙标的。夏晴高一那年從學校帶回來一隻秋田犬,隻是掉了幾滴眼淚,就輕易讓媽接受了,她甚至還摸了摸。
不知道夏陽,為什麼養了隻貓,還碰巧是我最喜歡的那一種橘貓。
“悅悅?”
我回過神,目光投向顧行止:“啊?”
顧行止微微蹙眉,沉沉看了我兩眼,搖頭:“沒什麼。”
下了樓,坐上顧行止的車,一路向西,是回家的方向。我視線投向窗外,心裡有些說不清的情緒。是關乎他和夏晴的那些,也夾雜着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我早就過了想做什麼就肆無忌憚去做的年紀,也明白那些得不到的東西從來都強求不得。
明白過來這一點,心裡的酸楚撲頭蓋面,什麼不求天長地久,但求曾經擁有不求。能說出來這句話的人,肯定是沒有遇到那個對的人,讓你一看見他,腦子裡充滿的都是細水長流的餘生。
可悲的是,我看見了那個想過一輩子的人,他卻不是那個對的人。
“昨天去酒吧了?”顧行止忽的開口。
我眨了眨眼,将湧上眼角的潮意壓了下去,輕笑了聲:“嗯,你聽誰說的?”
顧行止沉眸,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聽不出來情緒:“不用聽誰說,我想要知道你去哪并不難。”
愣了片刻,我點頭:“哦。”
顧行止話要比平時多:“因為那些記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的事,
我想說不是,可我說不出口。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那些複雜濃郁堆積在心裡發酵的情緒。夏俊國的絕情和步步緊逼,從小到大積壓了這麼多年,早就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
見我沒開口,顧行止又道:“昨天我在飛機上,手機關機了,沒接到你電話,後來給你撥了好幾個,沒人接。”是在解釋昨天那十幾個未接聽的電話。
窗外有一輛皮卡車突突的往前開,像是下一秒就會在馬路中央抛錨,卻又一直頑強的堅持着。片刻,我嗯了一聲。
車内的氣氛,忽然繃住。僵持好幾秒,紅燈,顧行止扭頭看我,眉頭微擰在一起:“怎麼了?”
我聳肩,坦然直視他的眼神:“沒什麼,我很好。”可能是我的演技太好,他沒有看見我眼底掩飾的難過,顧行止移開視線。
“以後徐柔柔打電話給你,不論說什麼,都不要信。”
我一怔,他連這都知道?早就感受過他的無所不能,我根本不覺得驚訝,苦笑着反問:“連你都不能信嗎?”這是我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不過心緒早已截然不同。哪怕你編織一個漏洞百出的謊言,我也願意信。
可顧行止的答案是一樣的,不知道是這些時間以來,他從來都沒有變過心裡的想法,還是這種思想早就根深蒂固。
他一臉嚴肅,他一字一句的告訴我:“悅悅,我早就告訴過你,這個世界上,能夠相信的隻有你自己。”他毫不猶豫,不管這句話,會因為溫度太低,傷害到我。
名為悲傷的情緒再次将我淹沒,我側過頭,掩飾自己的失态。顧行止讓我不要相信他,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也不會相信我?而兩個連最基礎的信任都沒有,又談什麼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