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來到馬鞍山村,陳明惠和葉開儇還是有些好奇的。
鳳翔與延安的地形是完全不一樣的,陳明惠和葉開儇同樣沒有見過窯洞,對于這種依山而建、在山腳開鑿洞穴建造房屋的情形,很是吃驚,他們在進入窯洞之前,甚至詢問吳帆徽,要是山體垮塌怎麼辦,這讓吳帆徽很是無語。
陳明惠和葉開儇來到米脂縣已經有大半個月的時間,吳帆徽一直沒有帶着兩人到馬鞍山村去,馬鞍山村可以說是吳帆徽個人的空間,就連吳緬清和吳慶超,都從不踏足,縣衙更是不聞不問,也正是如此,馬鞍山村顯得很是平靜,吳氏家族護院每日裡都要在村子裡訓練,隆隆的馬蹄聲也不會引發外界任何的關注。
算上從外面陸續回來的人,馬鞍山村的人口已經接近四百人,比以前的規模略大,不過這可是在延安各地遭受嚴重饑荒、很多村鎮幾乎沒有什麼人的情況之下。
馬鞍山村人丁的興旺,可以說是延安府的一個奇迹。
冬小麥已經播種下去,盡管春小麥幾近絕收,不過吳帆徽還是堅持要播種,他知道,這場嚴重的災荒,崇祯四年将得以稍微的緩和,到時候田地裡面就能夠得到收成了,不過延安府乃至于陝西的饑荒,仍舊會延續很長的時間。
賀氏家族原族長賀方振的葬禮,陳明惠和葉開儇給足了吳帆徽面子,不僅陪着吳帆徽去參加了葬禮,還身穿孝袍,以晚輩的身份吊唁,這讓吳帆徽很是感慨,一個好漢三個幫,獨木難成林,他需要有這樣的朋友。
半個多月的時間過去,經過慎重考慮之後,吳帆徽決定讓陳明惠和葉開儇到馬鞍山村去看看,這期間他已經給與了兩人足夠的影響,特别是在寬宥賀氏家族的事情上面,給與兩人的影響是重大的,相信兩人到馬鞍山村去看過之後,感慨會更多。
吳帆徽騎馬的技術比陳明惠和葉開儇熟練很多,這讓兩人很是好奇,不過來到了馬鞍村之後,他們明白了一切。
吳帆徽直接帶着兩人來到了吳氏家族護院的駐地。
陳明惠和葉開儇熟悉李勇和馬繼剛等人,畢竟在西安府城共處了兩個多月的時間,當他們看到了俊逸的戰馬、強健的護院之時,真正被震撼了,在他們看來,吳帆徽有些扮豬吃虎的味道,人家擁有的護院和戰馬,就算是士大夫家族,都很難維持。
陝西流寇開始肆掠之後,所有的士大夫家族都增強了護院的力量,一方面是為了保證家族的安全,護衛家族的财産,另外一方面也能夠變相擴充家族的實力。
吳帆徽擁有如此之多的土地、戰馬和護院,這樣的力量在陝西不多見。
陳明惠和葉開儇倒也沒有客氣,索性留在了馬鞍山村,他們跟随護院訓練了三天左右的時間,盡管累的人模狗樣,但情緒是高昂的。
吳帆徽自然也是陪着兩人在馬鞍山村,順便他也有一些事情需要逐漸的解決。
有一點是吳帆徽沒有想到的,那就是李勇極其麾下的所有人,都沒有成親,這是當初他們被秘密遴選、秘密進入到錦衣衛必須具備的條件,所以來到吳帆徽身邊的這一百人,全部都是光棍,除去已經陣亡的四人,剩下的九十六人,了無牽挂,好像習慣了光棍的生活。
這方面吳帆徽是非常矛盾的,李勇等人不成家,對于他來說是有着很大好處的,要不然魏忠賢當初招募這些人,也不會提出如此的條件,不過這種違背人性的要求,吳帆徽是絕不贊同的,短時間之内,李勇等人或許會忠心耿耿,腦子裡絲毫不想到自身,但時間長了,這樣的情況根本不能夠維持,這是人性使然。
經過了慎重的思索之後,吳帆徽明确的告訴了李勇,兄弟們不能夠總是單身,還是需要成家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都是父母所生所養的,若是沒有後代留下,父母該怎麼想,就是到了地下也不得安甯。
吳帆徽的這個提議,在李勇等人之中産生了巨大的影響,因為嚴格的管束和紀律的要求,李勇等人幾乎已經适應單身漢的生活,他們認為自身都是朝不保夕,哪裡可能成家,這樣會拖累家人,所以他們散落到各地去的時候,偶爾也會到青樓去,但從未想過成家的事宜。
吳帆徽驟然提出來讓兄弟們成家的決定,李勇等人一時間有些發懵。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在吳帆徽看來,一個人必須要有正常的感情生活,與世隔絕的冷酷的殺手,畢竟是另類,這類人不能夠算是正常人,也沒有什麼感情,每個人都需要有奮鬥的目标,有了家人和孩子,就要為家人奮鬥,讓家人過上好的生活,就算是有了明确的奮鬥目标,他們不管是在戰場上厮殺,還是平日裡行使護衛的職責,都會更加的盡心盡力。
所以在兄弟們成家的事情上面,吳帆徽的态度是非常堅決的。
吳帆徽的堅持,效果立竿見影,首先成家的就是李勇、馬繼剛、孫凱林和劉方恒等人,盡管他們沒有遵循那麼多迎娶的規矩,盡管他們迎娶的對象都是尋常人家的姑娘,但他們有着過硬的自身條件,至少跟着他們的姑娘不會餓肚子,不用擔心貧困事宜。
這樣的條件是有着巨大誘惑力的,米脂縣城南的三姑和城北的六婆,一段時間成為了最為忙碌的人,不少的人家委托她們說媒,就是想着能夠将自己的姑娘嫁給吳氏家族的這些護院,而且出嫁的程序也簡單很多。
劉勇迎娶的就是王姓的一位姑娘,說起來這位姑娘還是王氏家族的姑娘。
每一個兄弟的婚禮,吳帆徽都是要親自去參加的,不僅僅是随禮,還會帶去祝福,依照他的身份,參加家族護院的婚禮,對衆人是最大的關心。
陪着陳明惠和葉開儇留在馬鞍山村的這三天時間裡面,戴能祥剛好舉辦婚禮。
熱鬧簡樸的婚禮,讓陳明惠和葉開儇開了眼界,士大夫家族和鄉紳家族舉辦婚禮,那是很隆重的,就算是迎娶侍妾,一些相關的程序也是要到位的,畢竟這是家族的顔面。
吳帆徽在婚宴上面展現出來的豪爽,讓陳明惠和葉開儇更加的吃驚,他們感覺到,吳帆徽怕不僅僅是文人,身上也有武者的豪爽氣息,這種文武雙全的人才,他日若是不能夠縱橫捭阖,那說不過去。
離開馬鞍山村,回到縣城的時候,一直隐忍的陳明惠,終于開口了。
“謙珏兄,有一件事情我本不該随意詢問的,可有些忍不住。”
吳帆徽沒好氣的看了看陳明惠,此番戴能祥結婚,婚宴上面,陳明惠和葉開儇兩人硬是要和他拼酒,結果三人都是喝的大醉。
“文辂兄,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一邊的葉開儇樂開了花,陳明惠卻絲毫不在乎。
“不知道謙珏兄是否訂親了。”
葉開儇迅速安靜下來,看着吳帆徽。
“還沒有,難不成文辂兄準備給我找一個。”
“此話當真。”
這一下,輪到吳帆徽目瞪口呆了,他豈能不知道,陳明惠出身士大夫的家族,說要介紹姑娘,肯定是能夠想到辦法的,在結婚成家的這件事情上面,吳帆徽早就放棄了自由戀愛的思想,就算是他想着自由戀愛,也沒有大戶人家的姑娘願意,人家都被牢牢的守在深閨裡面,輕易不會抛頭露面的,至于說那些尋常人家的姑娘,特别是村鎮的女孩子,倒是時常抛頭露面,沒有那麼多講究,可與這些姑娘在一起,吳帆徽實在是提不起說話的興趣。
“好了,文辂兄,都要過年了,我帶着你們到各處去看看,米脂縣的小吃還是可以的,平日裡不會擺出來,春節廟會的時候都出來了。”
吳帆徽回避了這個話題,不過陳明惠已經牢牢記在心裡了,回到縣城的客棧,他迅速修書一份,通過官驿送回到鳳翔府城的家中去。
此次來到米脂縣,陳明惠的感觸太多,這些感觸全部來自于吳帆徽。
吳帆徽大氣的處理吳氏家族與賀氏家族之間的矛盾,家裡住的宅子隻是相當于尋常人家的宅子,可是在馬鞍山村,卻擁有了不容小觑的力量,吳帆徽對家人的關心,對護院的關切,甚至親自參加護院的婚禮,這不是一般人能夠作出來的。
這一切,讓陳明惠重新認識了吳帆徽。
陳明惠畢竟已經是二十四歲的年紀,自小在士大夫的家族之中,聽說過很多的事情,也見識過一些事情,看問題想問題有着自身的見解,盡管與吳帆徽接觸的時間不算太長,滿打滿算也就是三個月的時間,但是他感受到的是不一般的氣質,是以前從未見過的氣質,就算是家族之中的翹楚,也無法比較的。
既然吳帆徽還沒有訂親,那這樣的機會,陳明惠是絕不會失去的,有了舉人的功名,他在家族之中也有了一定的話語權,他相信自己的信函,一定會引發家族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