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震一聲令下,項廣達馬上就被架了出去,在那哀嚎之中,不久就是一聲槍響,再沒了聲訊。
須臾之後,幾個疍族護衛回來,向張震回報一聲‘人已正法!’再次冷漠的注視人群,那雲淡風輕的樣子,就是心中沒有鬼的,也被吓得心中一突。
張震點點頭,看向工匠們,苦笑道:“何必呢?非要我揪出來才死心,再給奸細最後一次機會,主動站出來,我放他一條生路,被我揪出來的,殺無赦!”
張震說着談心一般的笑道:“除了這千裡鏡,我還有些西洋的手段,那可是你等無法想象的,大家來的時間多則半年有餘,少的也有兩個月了,任何蛛絲馬迹總是有迹可循,十個數之内,自個站出來,或者死!自己選吧,老蘇,你來數數。”
此時還沒倒計時一說,老蘇聽後一愣,随後定定神,站在衆同仁面前,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這是東家給的最後機會,老蘇在這就倚老賣老奉勸諸位一句,不想步老項的後塵,有主的那些還是自己站出來吧,畢竟大夥相識一場!”
整個工坊裡的工匠,此時最沒壓力的就是他老蘇了,心無擔憂說話自然輕松,歎氣道:“好話難勸該死的鬼,老蘇言盡于此,一!!!”
最後這一聲厲喝,就是張震也被吓了一跳,也是他正驚訝于老蘇還知道攻心為上呢,猛然這一嗓子,偏偏嗓門還這般響亮。
就連張震都驚訝,對衆工匠的心神沖擊就可想而知,大多數人還好,有幾個吓得渾身哆嗦,最不濟的兩位,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如此失态,若是心中無鬼那就真見鬼了,還不等老蘇喊‘二’呢,就有人哭喊道:“我招!我招了!!...”
有了一人帶頭,很快就有幾個聲音接連響起。
“我也招了,我原來的東家不是官府的人啊!”
“東家少爺饒命啊!”
陸陸續續一共出來五位,再加上被槍斃的項廣達,這足足就是六個了,一共才百多位工匠啊。
這麼多的奸細,别說張震了,就是剩下的衆位工匠也無不心寒,這要是竊取了東家的西洋之法,争相低價抛售還好,若是有魯王府這般的勢力欲求獨占,滅了東家以及這工坊,自己也跟着倒黴啊。
而後衆人招供,抖摟出來的那些指使者,更是讓人不寒而栗,其中是兩間王府,一個官宦世家,一個金陵巨商,還有一位竟然是海盜頭目。
這麼六家,其中三家是王府,難怪官府從沒來找過工坊的麻煩呢,估計這魚台縣令甚至濟甯知州都被人打過幾遍招呼了,這麼多有錢有勢的人物在暗中觊觎,工坊有麻煩就怪了。
唯一不是官府的那個,偏偏還是海盜,張震這個氣啊,都TMD把少爺當成肥羊了,靠啊!
張震冷笑道:“這麼多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惦記張某這點産業啊!你們應該慶幸,張震有言在先,說放了你們就放了你們!”
“多謝東家!”
“多謝張爺!多謝張爺!”
五人聽有生機,一個個磕頭如搗蒜,有的臉上吓得挂着的淚痕還未幹呢,磕頭的間隙那滿臉的喜色清晰可辨。
張震擡頭望天自言自語般的恨道:“甭謝了,看着就心煩的貨色,給我馬上滾蛋!”
五人急忙爬起,更不敢收拾行李,飛奔出大門,往各處奔去。
張震看看剩下的人,鄭重道:“今後諸位都是南陽的人了,若有家小,速速記錄在冊,我好派人接來,免得被官府拿了,就此受了牽連。”
張震說罷,随手又拿出一摞計有七八面鏡子,随手遞給老蘇,笑道:“這就是引諸位來的西洋鏡,分發下去,沒見過的都看看吧,唯獨那千裡鏡金貴,于我還有大用,可不要折損了。”
張震輕描淡寫的樣子,老蘇也以為是尋常之物,随手接過,看了一眼,正驚訝呢,再聽了東家的話,整個人都慌了。
來南陽之前就聽說,金陵城已經有人出價五萬兩雪花銀求購西洋寶鏡了,這一小畧鏡子足足七八面,這是三四十萬兩銀子?!
“不...是,趕...緊來...個人...接一下,動不了了,趕緊啊!”
想想手裡拿着三四十萬兩銀子的物件,偏偏另一隻手還騰不出來,隻能單手拿着,老蘇是真個被吓到了,比那張震來時點他名姓,以為被認定自己是奸細,有性命之憂時還要不堪,都激動的有些結巴了。
張震見此,搖頭苦笑,向随行的疍族護衛道:“留下幾個在外看着,防止官府反撲傷了師傅們,其他人跟我去鎮上。”
這邊張震還未走到南陽呢,工坊裡已經從炸鍋沸騰重歸平靜,那鏡子全部看過,雖然還在依次傳遞千裡鏡,工匠們的心情卻是怎也平靜不下來。
琉璃易碎,這價值幾十萬兩銀子的稀世珍寶,東家随手就拿出來,遞給匠戶出身的自己這等低賤之人,單單這份信任,就讓工匠們感動之至,那清除奸細時的些許不快,直接就抛飛到九霄雲外。
長久的沉默,老蘇忽然發狠道:“這八面鏡子,足足值四十萬兩銀子還有富裕,東家這般信任咱們,試問這世上那些大富大貴的可有一人能做到?再有吃裡扒外的東西,就算東家寬宏大量能放走了,咱們能放過嗎?依我看還不如亂棍打死了!省的丢咱工坊的人。”
匠戶這賤民的身份,衆工匠在各處做工皆是兢兢業業,誰沒受過官府和那些富貴人家的輕視白眼?出了錯更是被當成牲口一般的責罰。
被人這般禮遇這般信任,還是生平頭一遭,人心都是肉長的,老蘇這話一說,衆工匠無不認同,平靜片刻,場面瞬間熱烈起來。
“蘇師傅說的對!正該如此!”
“這世上為富不仁的多了,似東家這般禮遇,這般重視而又信任的,俺活了四十多年還是頭一次見,誰對不起東家少爺,那良心定是被狗吃了,依我看,亂棍打死還便宜他了!”
“老蘇啊,到此之後我就不服你,今個就憑你這話,足以尊你一聲蘇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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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龍王廟工匠役夫,到兖州義軍,再到工坊匠戶,張震費盡了心思,唯獨心中的最後一枚定時炸彈,這南陽的商戶地主們,是時候給他們一點顔色,來上一點霸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