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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風不止(二)

篡宋 一貧 3412 2024-01-31 01:15

  金國末期,除了女真本族的軍隊外,絕大部分的兵力來源,都靠收編各地作亂的義軍和鄉勇。

  故而,這些收編後的兵額,則又大抵類推為,三十人為一謀克,五謀克為一千戶,四千戶為一萬戶,四萬戶為一副統,兩副統為一都統,外設一總領提控。

  這裡的總領提控,又作兵馬總領,大抵與元帥相當。可以說,在這個時代,但凡能總領一州兵馬,絕對是叱咤一方的諸侯。

  但這當中,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前提條件,那就是非節度州之軍。與宋不同,金國的節度使,所掌之兵馬大權,更勝于唐代。

  正因為如此,昌武軍總領提控,表面上是三軍大元帥,統率全部兵馬,卻又受制于節度使管轄。

  其導緻的結果就是,其總領之銜,有名無實,等同虛設。

  然而,程毅此刻,尚且不知道古裡甲石倫的打算,他看着趙振,眼中愧色更濃,“先生救俺許州于危難,幾番赴死,才換的今日局面……老帥糊塗,竟在大堂之上,說出這等話……叫俺又如何去面對,那些出生入死弟兄!”

  見他恨恨地,對着空氣砸了一拳,趙振反而寬慰道:“節帥其人,我雖不知曉。但他身在其位,言辭行事,自然有各個方面的考量,想來,是趙某還有些地方,入不得他的法眼。”

  話說回來,若剛才在節堂上,那古裡甲石倫,真就依言對他大加封賞,将他奉若上賓的話,趙振反倒不自在了。

  雖說他有着超出時代的遠見,可以提前知曉,整個時代的曆史走勢。但終歸到底,他隻是一個普通人。撇開曆史大局,單說他親身經曆,諸如行軍打仗,兵法陣圖之類,對趙振來說,都是一頭霧水。

  若果貿貿然,将趙振推到高位的話,恐怕還沒等他走兩步,就摔死了。

  也正是這個原因,方才古裡甲石倫的态度,反倒像是個響亮的巴掌,将有些飄飄然的趙振,狠狠地拍醒。

  就在轉身走出帥府的時候,趙振才意識到,此時的他,根基尚淺,别說是救中原漢兒于危難了,就連他自己一路走來,都是靠着程毅的無條件支持,才能堅持到現在。

  眼看許州叛亂危機過去,又有唐牛兒一衆人,甘願為他賣命,他還奢望什麼呢?

  見程毅還想再說,趙振攔住他道:“節堂一事,就此打住吧……依我看,許州雄關高築,又有都統你帶兵戍衛,短時間内,抵擋住蒙古兩三萬人的沖鋒,應該不會太難。畢竟蒙古人大軍在外,每日糧草消耗不勝其數,十天半月尚可對付,等到日子一長,久攻不下的蒙古人,必定撤軍。

  再者蒙古人多輕騎,善野戰,常誘敵殲之。隻要對陣期間,昌武軍能忍住引誘不開城門,許州便能堅守到最後一刻……而我嘛,此刻還有一份人情要還!”

  “哎呀,俺差點忘了!”

  程毅一拍腦門,立刻就明白了,對方說完顔靖呢。他尴尬的直撓頭,道:“那日聽先生說過,俺特意命人四處打聽,都說那小娘子,被趕出長葛後,就再也沒回去過……俺估摸着,長葛據此也不過二三十裡,小娘子若真要尋你,這幾日,就是來了許州也說不定。”

  “來許州了?”

  提及完顔靖,趙振心中愈發的複雜,他一方面又想确認完顔靖平安,一方面又避免見到她,到時候解釋不清。

  正因為這種複雜的情緒,緻使趙振猶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做。見他左右為難,程毅笑道:“不若這樣,俺再加派些人手,在許州和周邊搜尋,若有此女消息,再報給先生定奪。”

  “如此最好。”

  趙振點點頭,忍不住望着天邊的雲霞,長長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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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日,颍水河對岸的均州,蒙古大營終于開拔了。

  伴随着沉悶的犀牛号角,一頂頂巨大的纛旗,在這一刻,緩緩的舉起,那上面,無數條白色穗子,在料峭的寒風中飄蕩。

  九斿白纛,是成吉思汗,在建立大蒙古國時創立,象征着蒙古至高的權利。如今,這些巨大的白纛,正随着蒙古大軍的足迹,飄蕩在大地每一處角落。

  它們浩浩蕩蕩,他們遮天蔽日……

  行進在大軍最前端的,正是以郭德海部為首的先鋒軍,這支身經百戰的精兵,自建成之日起,便始終沖鋒在第一陣地。

  今日,出征許州,也不例外。

  而這支先鋒的主将,郭德海,此時正一身戎裝,端坐在馬上。他的目光遙遙望着東邊,許州的位置,眉頭緊皺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與此同時,就聽到一陣戰馬的嘶鳴,從身後傳來,來人正是郭侃。

  “父親!”

  “你來的正好,為父突然想起一事,要問問你。”

  郭德海目光如炬,他面帶嚴肅的審視着兒子,道:“我記得,你當日帶兵追擊的密探中,曾提到有個女子,可是那許州降人趙振,帶在身邊的近侍?”

  被父親略帶威嚴的目光一掃,郭侃一時間沒回過味來。他忙低下頭,思索着,“不錯,當日追捕,除了那女子逃走,其餘兩人都被抓回……為此,兒子還特意對那二人上刑拷打,卻什麼也沒問出來,隻知道那二人是臨時奉命……如今想起來,那個逃走的女子,極有可能是趙振身邊的親信。我們所有人,都被她手中的空白信封騙了!”

  “果真是她!”

  再次确認了是完顔靖後,郭德海面色微變,自從那日一見,完顔靖的相貌,便不斷的從郭德海腦中浮現。

  與此同時,記憶深處,還有一個的身影,也随着他的拼命回憶,一點點清晰。終于,等到這兩者的身影,完完全全重疊到一塊時,郭德海頓感恍然。

  他臉上,在這一刻,控制不住的露出了狂喜,但很快,這狂喜又被遺憾替代,如此神色變化了數次。

  郭德海方才喟然歎道:“天下間,又有誰人能長得這般想象,當日,我便應該想到是她……唉,差一點……就差一點點……”

  “父親,你說那女子像誰?什麼差一點點,孩兒不明白?”

  見一貫沉穩的父親,突然變得癫狂起來,郭侃心中大驚,頓時對完顔靖的身份上心起來。在他看來,就是在當日,窩闊台汗與四大王拖雷會師時,也不一定見得父親如此失态。

  面對兒子的疑問,郭德海沉思了片刻,竟一反常态沒有直言,反而囑咐道:“此女身份,該你知道的時候,為父自然會與你知曉。至于現在,關于那女子的一切,你便不要問了,問的多了,反而容易招惹禍端……為父是真的老了,連看人都不利索了……侃兒,你記住,此事萬不能對任何人說……咱們老郭家,是時候該興耀門楣了。”

  說完,郭德海也不管兒子是否聽得懂,他又吩咐道:“海日古呢,這些日為何沒有丁點消息?”

  “兒子也不知道,那海日古自從去了許州,便再也沒消息傳過來……兒子幾次派人試圖與他聯系,都迫于無奈中斷了,金人似乎有所察覺,這幾日連入城的守衛都換了一批……”

  “守衛換了?”

  郭德海一怔,忙打斷道:“你細細說來,到底怎麼回事?”

  郭侃忙把這兩日,許州外圍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都說了。當聽到許州城中,這幾日都在大肆抓人時,郭德海不禁恍然,“若真如細作回報,再結合之前,那個叫趙振的降人,命人送信的舉動,恐怕那許州節度使古裡甲石倫,已經發現了我們安插在昌武軍中的内應。這也就說得通,為什麼久久等不到海日古的消息,他恐怕已經死了。”

  “什麼……”

  郭侃睜大了眼睛,若真的像父親所說,那他們辛苦布置了許久的策反行動,豈不是都付諸一空了?

  若沒有了内應,隻單單看許州的高城深牆,他們想要短時間拿下,根本就不可能。

  要知道,那時候的攻城,就是靠人命去堆的。

  但他們麾下這些兵,哪個不是跟随他們父子,從山東一路打過來的,衆軍間早已有了情感。如果說,為了換取區區一座許州,就要花費如此大的代價,郭侃辦不到。

  知子莫如父,郭侃垂下眼皮的舉動,被郭德海看在了眼中,他微微一想,便明白了對方的擔憂,遂溫言寬慰他,“為父自然不會冒進貪功,攻城一事,還需從長計議。”

  接着,郭德海又道:“我蒙古雄兵百萬,引無數人翹首,至于那幾個内應,死便死了,自然有人頂替他們。你現在的任務,便是發動安插在許州的所有探子,找尋新的内應。”

  說道後面,他幾乎是長笑起來,“他古裡甲石倫以為,某會與他硬拼,那他就大錯特錯了。來人呐,傳令下去,先鋒軍行進到許州城外五裡時,安營紮寨,每日輪番襲擾,某要讓他們自己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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