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這時,那婦人顯然已經勸說好了男孩,母子二人走到了任芸跟前來。
婦人朝任芸拜了拜,緩緩道:“夫人,我兒不僅識字,也是會幹活兒的。别看他年紀小,但能吃苦,幹什麼活都可以……”
任芸目光落在那婦人身上,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面容還算清秀,但卻滄桑憔悴,一看就是常年幹活兒的人。
她神情平靜,語氣也很是鎮定,仿佛看淡了一切的模樣。然而那一隻牽着男孩的手,卻控制不住地微微顫動着。
任芸望着她,開口問道:“你兒子的字,是誰教的?”
任芸問這句話也純粹是有些好奇,聽那牙婆對着母子二人家世的形容,瞧着也不像是能舍得花束修給孩子念私塾的樣子。
婦人一臉謙卑地開口道:“回夫人的話,奴婢幼時讀過一些書,我兒認的字,是奴婢教的。”
任芸微微有些驚訝,這年頭能讀過書的女子,可是少之又少。
她思量片刻,随後開口問道:“你會幹什麼活?”
婦人頓了頓,她聽出了任芸的話音,于是連忙把頭垂得更低了,恭敬道:
“奴婢會砍柴挑水燒飯,也會針線活計,還會幹地裡的活兒,什麼粗活都可以幹。”
任芸滿意地點了點頭:“好,那你們母子二人我都要了。”
話一出口,隻見那婦人身形微微顫了顫,随即拉着男孩跪下來,朝任芸重重磕了一個頭,聲音帶着哭腔道:“多謝……夫人。”
接着,任芸又挑選了兩個身形壯實的婆子,一看就是幹活好手的那種。
說是婆子,其實也不過才不到四十歲,但這個年紀孫子普遍都已經挺大的了,所以她們都被喊做了婆子。
其中一個是自賣自身給兒子換藥錢的農村婦人,另一個,原來本是給有錢人家當粗使婆子的,後來那戶人家做生意失利,便跟其他人一起被發賣了出來……
四個下人,統共花了任芸十五兩銀子。平均一個人,算下來也不過三兩多銀子。
讓任芸不禁感慨這封建社會,人命當真是不值錢得很。
付完定金後,便是簽訂賣身契了,簽完還要送去官府備案的,從此這些人便是入了奴籍,不再是平民身份了。
這一下子就出手了四個人,可把方牙婆樂得不行,忙跟任芸要了地址,告訴她待手續都辦全後,便會将這四人送上門去,到時候再結算尾款。
任芸想了想,決定還是不暴露小福村的地址了。
便留下了同塵裡的地址,讓方牙婆到時候就将人送到同塵裡去,再讓郭嫂安排送貨的馬車将人給帶回小福村來。
結果一聽到同塵裡的名字,方牙婆一整個就怔住了。
她完全沒想到,眼前的這個買主竟然是同塵裡的東家!
最關鍵的還不是這個……
“您、您可是那位九品孺人?”方牙婆聲音都在打着顫兒。
“沒錯,我娘便是當今聖上親封的九品诰命孺人!”林善舉昂着腦袋,與有榮焉地驕傲道。
“哎呦!哎呦呦!我滴個天老爺!草民拜見孺人!”方牙婆激動得不行,說着就要給任芸磕頭行禮。
卻被任芸一把拉住了:“不必拜了。”
她還真不習慣這種一暴露身份就要被磕頭的場面。
這時林善舉又好奇道:“你怎麼知道我娘是孺人?”
“哎喲我的小少爺,這冊封的消息,早就被縣太爺張貼了告示了!”方牙婆忙答道,“如今這整個和光縣城,誰人不知那同城裡的東家,如今是聖上親封的九品孺人?”
聞言任芸這才知道,原來是範縣令給她昭告全城百姓了。
這樣也好,她如今有了官身,同塵裡的東家身份,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以後若是有人想背地裡使壞,也是得掂量掂量了。
等三人走後,方牙婆忍不住拉着自家當家的,笑得簡直合不攏嘴。
“我今兒是走了什麼鴻運,開了張不說,拉來的客人,居然還是那個九品孺人!”
方掌櫃忍不住笑道:“瞧你那點兒出息,又不是沒見過當官的。”
“那哪兒能一樣呀?這當官的那麼多,但九品诰命孺人,整個大滄朝可就這麼一個,還被我碰上了哈哈哈~”
“哎呀呀,瞧人家這氣度!雖說衣裳都是普通的,但就是掩不住人這一身的貴氣!”
“我瞧着我們也是沾了這孺人的福氣了,往後啊,咱生意指定得旺旺的!”
去同塵裡給郭嫂交代完那四個下人的事後,任芸三人便回小福村去了。
馬車上,任芸輕輕拍了拍劉青的腦袋,笑道:“知道今兒舅母為什麼帶你一起來嗎?”
劉青茫然地搖了搖腦袋,他也正奇怪呢,平常去縣城,都是善舉表哥跟着的。
他原本以為是舅母要采買東西,喊自己過去幫忙搬運的,沒想到隻是看着舅母買了幾個下人而已。
“因為你是咱們家将來的大管家呀~”
任芸眉眼都是溫和的笑意,她對劉青道,
“這家裡的下人,以後可是要由管家管的,将來就都交給你啦。”
劉青一整個愣住了。不是,他這就上崗啦?
“可、可是舅母,我還什麼都不會呀……”劉青忍不住道。
任芸卻溫柔地笑道:“誰說你什麼都不會的?舅母可是知道,我在府城的那段時間,家裡都是你在打理着的……”
她摸了摸劉青的腦袋,柔聲道:“你真的很棒,舅母為你驕傲。”
劉青不覺鼻尖一酸,他揉了揉鼻子,随後擡起頭來燦爛笑道:“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