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文明日還要早起上學,萬氏打發周明遠帶兒子去睡覺,堂屋裡就剩母女倆坐着。
想着先前的事,萬氏覺得有些事該提點提點女兒:“清荷,上回那人不是什麼正經人,你還小,不知道有些人瞧着人模人樣,心眼卻壞得很。”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臉上多了幾絲憂慮:“孩子,你看不出來,娘看得出來,那人眼神飄忽,明顯是個到處沾花惹草的人,你千萬别對這種人上心啊。”
“娘,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怎麼會喜歡那種不求上進的人。是他說他遇到了一些困惑,想找人說說話,我覺得這點小事,能幫就幫,就跟他聊聊天,勸解一下他。”萬氏的話把清荷雷得不輕。
她娘竟然以為她對那人起了心思,怪不得娘那天那麼擔心,不想讓她過去說話。
看那人落荒而逃的樣子,想來是不敢再來了,此時清荷還不知道,鄭元慶又打上了其他人的主意。
“也就你這種小姑娘信他的鬼話,他有家人,有夫子,有同窗,為啥要找你說話?“
“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年紀還沒他大,能幫他解決啥困難啊?就是看你們小姑娘心善,騙你的。”清荷的話,讓萬氏更加笃定鄭元慶就是個浪蕩子,專騙自家閨女這種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清荷怔住,對啊,娘說的對,她現在的身體還不到十五歲,又沒讀過書,隻是個鄉下姑娘,哪裡談得上去勸解開導别人,說出去别人也不會相信。
記得以前總教孩子們,不要相信大人的求助,如果大人自己都沒辦法,那小孩子更沒辦法,那些求助的人,多半都是騙子或者是人販子。
是她自己潛意識裡,一直沒放棄現代社會的身份,所以在鄭元慶開口後,看出他是個讀書人,是個學生時,又把自己帶入了曾經的職業。
清荷低頭看着雙手,這雙手玲珑小巧,骨骼還未長成,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她不在那個現代社會了。
女兒沉默了半響沒說話,萬氏擔心小姑娘面子薄,又拉過女兒的手,放緩了語氣:“娘不是說你,你年歲小,接觸的人少,那些壞人就盯着你們這些小姑娘騙”
“女人不比男人,有點什麼流言飛語,壞的就是你的名聲。這世道女人本就活得艱難,名聲壞了更是難過,娘啊,希望你安安穩穩,和和美美地過一輩子。”
萬氏溫暖的手把清荷拉回現實,她難得地靠着萬氏的肩膀蹭了蹭,撒了一回嬌。
夜裡,清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沒睡着,她忍不住伸出手,從枕頭摸出那張地契,小心地拿在手上。
思緒飄飛,清荷心生恍惚,想起了她的前世。
前世她是跟着外婆長大的,爺爺奶奶走得早,父母又一直在外打工,把她丢給外婆撫養,隻有每年過年才回來幾天。
那時候她最盼望的日子就是過年,将優異的成績和得來的獎狀拿給父母看,換來他們的幾句誇獎。
正是那幾句誇獎,支撐着她一年又一年的學習。
後來父母在外生了弟弟,有好幾年過年都沒回家,不是弟弟年紀小不方便,就是弟弟要去什麼地方玩。
讓她等明年過年,一年又一年,她攢的試卷和獎狀越來越多,跟父母的交流卻越來越少。
考上大學的時候,因為幾千塊錢的學費,父母讓她不要去上學了,說她已經成年,可以找個工作掙錢了。
她堅持要去上學,父母卻不肯給學費,外婆年紀大了也沒什麼經濟來源,再說她也不能用外婆的錢,她去找了高中的班主任老師,老師帶她辦了助學款。
助學款隻能交學費,不能當生活費,那些年她的生活費都是做兼職掙來的,就這樣邊念書邊打工讀完了大學。
等她大學畢業在自己上學的城市找了工作後,父母又開始給她打電話,話裡話外都是說,她是姐姐,要她照顧弟弟,不是要她給弟弟買東西,就是找她要生活費。
頭幾年她都給了,後來外婆去世,父母也沒回去操辦喪事。
他們隻知道把弟弟以後結婚買房子的事情都落到她頭上,她徹底寒了心,對他們不再報有任何幻想,換了電話,隻每年打一些生活費給他們,其他的要求都不管了。
她前世拼命工作賺錢,也就是想給自己一個家,一個讓她有歸屬感的地方,隻是沒想到,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得到了她曾經奢望的,父母無私的疼愛。
一顆心又驚喜又感動,心底的枷鎖被打開,整個人豁然開朗。
曾經的身份,曾經的經曆都過去了,如今她是十四歲的周清荷,有父母的疼愛,弟弟的敬重,她有一個溫暖的家了。
第二天早上,清荷把六畝地的地契拿給萬氏,讓萬氏幫她收着,她自己怕會弄丢。
“這些重要的東西自己要學着收好,如今娘能幫你收着,日後你嫁了人,娘就幫不你了。”萬氏把地契鎖緊裝錢的櫃子裡,落了鎖,低聲念着清荷。
“娘,我嫁了人也是娘的女兒啊,娘不能不管。”清荷咧嘴一笑,頗有些耍賴。
這天擺攤的時候,清荷總覺得有什麼事忘了,又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直到看見陸承澤過來,才想起昨晚本來要給宋書吏媳婦做金絲糖的,結果她忘記了。
是萬氏讓陸承澤過來的,她給他做了雙新鞋,陸承澤在外走動的時間多,鞋子壞得快,萬氏一有空就給他做鞋,就怕他穿壞了沒鞋換。
陸承澤拿了新鞋正要走,清荷走過去,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陸大哥,我昨晚忘記做金絲糖了,明天再給你成嗎?”
“成,也不着急的,别拖太久就行。”難得見清荷露出小姑娘家的神色,陸承澤眼底多了幾分笑意。
當天收攤回去後,清荷做了兩盤子金絲糖,放涼了,用油紙包了十包,送太少了拿不出手,反正這金絲糖放得久,多包一些送去也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