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538章 槍火(上)
在這夜深人靜之時,一聲槍響驟然劃破泗水縣的夜空,猶如晴空霹靂,令縣城中的衆人皆始料未及,就連蘇尚本人也不例外。
彼時,她正在縣衙内,全神貫注地為工廠事務以及兩日後的計劃做着周詳的部署。
這突兀的槍響,瞬間打破了夜晚的靜谧,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漣漪,讓這黑夜再難回歸往昔的甯靜。
“這槍聲從何處傳來?江總捕,你即刻帶人前去查探一番。”蘇尚凝視着夜幕,稍作思忖後,迅速轉頭對身旁的江大寶吩咐道。
她的眼神堅定而銳利,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遵命!”江大寶領命,毫不猶豫地點頭應下,随即招呼上十多個衙差兄弟。衆人手提燈籠,腳步匆匆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與此同時,街巷裡陸續出現許多身影,他們或三兩成群,或結成小隊,如潮水般朝着槍聲響起的方向彙聚而去。
在槍聲響起的半個時辰之前,泗水縣三大木工商賈之一的何家宅邸,正籠罩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寂靜的夜裡,傳來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響,打破了這份甯靜。隻見一架馬車如幽靈般出現在無人的街頭,陰影中,車夫不斷揮動着馬鞭,那馬鞭抽打在馬背上發出“啪啪”的聲響,催促着馬匹以極快的速度向前狂奔。
馬蹄聲“哒哒哒”地在街道上回響,馬車疾馳而過,帶起一陣塵土。
不多時,馬車悄然減緩速度,拐進了何家大宅後方的小巷。到了何家大院後門,“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門内,一名守在旁邊的雜役聽到聲響,趕忙前去開門。他提起燈籠一照,見是老爺的好友,連忙彎腰作揖,恭敬地說道:“喲,您怎麼來了,小的這就去通知老爺!”
來人走進門後,警惕地環顧四周,見并無他人,便叫住雜役,急切問道:“不必了,你家老爺此刻在何處?我有十萬火急之事找他。”
雜役見對方神色焦急,也不敢多問,當即指了個方向,說道:“老爺正在書房裡,約莫再過半刻鐘才會就寝……”
來人聽聞,腳步愈發匆忙。他踏上石階,沿着廊道朝着熟悉的書房走去。
月色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模糊的輪廓,隐約可見他一隻手古怪地藏匿在袖兜裡,不知藏着什麼物件。
此時,何家主正在書房中清點着上半年的往來收益。經過一番仔細核算,去除各項支出後,發現收入竟比去年上半年高出兩倍有餘。
想到此處,他臉上不禁樂開了花,心中暗自思忖:做咱這行的,就盼着外頭有些變故,如此一來,像我這些做木工的才有更多的生意可做,收入自然也就多了。
如今,眼看着朝廷各方勢力争鬥愈發激烈,局勢愈發緊張,底下那些為了生計奔波的各方勢力也是焦躁不安。
依他看,用不了多久,戰火恐怕就要燒到他們泗水縣了。到那時,自己肯定還能大賺一筆,想到這,他不禁得意地笑出了聲。
“哼……哼……嘞……”何家主哼着戲曲腔調,小心翼翼地将賬冊收好,随後又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冊。
在搖曳的燭光下,他伸出手,反複摩挲着封面鑲嵌的字迹——“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他口中喃喃自語:“當真是好詞啊……”這詞,道盡了歲月的滄桑和英雄的豪情。他覺得,雖說自己與侯家、餘家算不得什麼英雄豪傑,但他們三人相互扶持,就如同三國演義裡的劉關張一般,攜手共進,最終定能在這亂世中成為一方有頭有臉的人物。
正當他準備繼續翻看時,書房門口突然出現一道黑影。
“吱呀”一聲,木門被緩緩推開。何家主以為是不懂規矩的下人,剛要開口呵斥,扭頭一看,發現竟是熟人,便重新将話本蓋上,滿臉疑惑地問道:“三更半夜的,你怎麼來了?”
書桌上擺放的燭燈散發着微弱的光芒,隻能照亮一小方天地,無法驅散這深夜的全部黑暗。來人走進屋内,輕輕關上房門,站在陰影中,向前走了幾步,壓低聲音問道:“今日下午,蘇尚在縣衙中所說的話,你可曾聽聞?”
何家主先是點了點頭,臉上的困惑愈發明顯,反問道:“當然聽說了,那又有什麼問題?”他心中暗自思忖,眼前這老友向來謹慎穩重,雖說有時難免有些一驚一乍,但今夜突然前來,必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哼,一介女流,不過是危言聳聽罷了。什麼為了百姓,全是些說爛了的空話,都是那些讀書讀傻了的人才會相信。
下午的時候,我們大夥不都讨論過了嗎?等工廠的料子用完,便是我們的機會。盡管她先前使了一招離間計,但如今縣城裡的商戶們都一條心,隻要我們内部不出亂子,就能穩住局面,等到那個時候。”何家主一邊說着,一邊自信滿滿地拍了拍兇脯。
來人卻搖了搖頭,燭光閃爍,映照得他的表情忽明忽暗,猶如鬼魅一般。他語氣沉重地說道:“你想錯了。之前蘇尚北上前往東州,據說與燕王見了面,此事真假難辨。但從最初回來的探子口中得知,此事多半是真的。後來她又去了水梁山,雖說聲稱沒達成合作……”
說到這裡,何家主也不禁認真看了過來。來人頓了頓,接着說道:“可你有沒有想過,把這一樁樁一件件事串聯起來,會是怎樣的結果?倘若水梁山的人加入到蘇尚這邊,工廠不僅能夠順利開工,而且蘇尚還能增添人手。有了人手,她便有了與各方勢力抗衡的資本。周邊那些大大小小的勢力,若是被蘇尚吞并,我們又該如何應對?另一方面,工廠一旦招滿工人,先前去衙門鬧事的百姓便會争着搶着想要加入進去。到那時,蘇尚就不會被指責背信棄義,而這股勢力一旦發展起來,就如同熊熊烈火,再難撲滅啊!”
何家主聽後,不禁皺起眉頭,沉思片刻後,還是搖了搖頭說道:“話雖有幾分道理,但你也把蘇尚想得太過厲害了。
若是水龍崗真敢派人來泗水縣,徐虎必定會出兵攻打水龍崗。就算他不出兵,我們也會想辦法讓他出兵,就像從前一樣。到時候,局勢的勝負關鍵依舊掌握在我們手中。”
來人聽聞此言,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捏着某件東西,沉默片刻後,緩緩說道:“祝家莊旁邊的季宏兩莊,你可知道?這兩莊在祝宏的庇護下建立已久,但也正因如此,他們的發展受到了限制,隻能止步于此。若想打破這一桎梏,就必須做出改變……”
何家主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來人,心想對方今晚怎麼如此古怪,突然跟自己說起這些事。于是,他開口問道:“你說這些做什麼?今夜過來,不會隻是為了閑聊吧?”
“當然不是。依我看,如今我們的勝算不足五成。所以,你覺得我們要不要試着與官府接觸一下?”來人試探性地建議道。
何家主臉色微微一變,伸手指向來人,質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完,他突然想起前段時間發生的大事。
正是因為那件事,原本團結一心的縣城商戶們之間出現了裂痕,而且随着時間的推移,這些裂痕還在不斷擴大。若不是那件事,整個泗水縣也不至于陷入如今這般局面。
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眼睛瞪大,滿臉不可思議道:“那些……”
刹那間,寂靜的房間内,氣氛變得壓抑至極,仿佛有一塊無形的巨石壓在衆人心頭,讓人喘不過氣來。
就在何家主這句話剛開頭時,如同火引碰到了火苗,一場變故瞬間爆發。
“砰!!”一聲巨響如驚雷般在屋内炸裂開來。槍口猛地噴出熾熱的火舌,那火舌呈耀眼的橙紅色,帶着毀滅一切的力量肆虐着。
何家主原本站得筆直,在槍響的瞬間,身體如同被巨力擊中的木偶,不受控制地往後倒飛出去。
他重重地撞在身後的桌案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桌上的書卷被震得四處飛散,筆墨也灑了一地,黑色的墨汁在地上迅速洇染開來,如同張牙舞爪的怪物。
硝煙迅速彌漫開來,刺鼻的氣味充斥着整個房間,鑽進衆人的鼻腔。
何家主的鮮皿飛濺而出,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弧線,染紅了周圍的一切。
彈孔密布在何家主的身上,鮮紅的皿從那一個個孔洞裡緩緩流出。何家主掙紮着想要起身,卻隻是徒勞。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趴倒在地,試圖擡起頭來,然而,他叫喊的力氣随着時間的流逝漸漸消散。
眼睜睜看着那人飛快地推門離去,他朝着門口的方向艱難地爬動了兩下。幾息之後,他的腦袋一沉,便一動不動地抵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再也沒有了氣息。
黑影從書房中跑出,那聲槍響驚動了何家宅邸裡的武者。一時間,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朝着黑影沖來。黑影卻早有準備,他飛快地跑到後院小門。
那名接待他的雜役此時也已氣絕身亡。趁着衆人還未趕到,他在車夫與随從的接應下,迅速坐上馬車,如離弦之箭般,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槍聲不僅驚動了人,還驚動了何家宅邸裡的狗。一時間,陣陣狗吠聲、嘈雜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在泗水縣中擴散開來。
随着出來打探消息的人越來越多,整個縣城漸漸陷入了混亂。
江大寶邁着大步流星般的步伐走在街頭。如今,那些不明真實狀況的大小幫派、勢力,早已不敢小瞧官府。
他們深知,自己的主子好幾次針對官府的行動,都被官府輕松化解,連一點水花也沒濺起,由此可見官府的厲害。
此時,衆人瞧見江大寶過來,都刻意避讓三分。
江大寶本就熱衷于當官,尤其享受别人敬畏自己的感覺。見到有人避開自己,他更是神氣十足,昂首挺兇地靠過去,甚至故意挨在對方身上。
“你踩到我的腳了!!”一名小頭領終于忍不住大聲呵斥道。
“怎麼着,你敢動我?”江大寶一把将對方推開,然後迅速抓起腰間佩刀,橫在兇前,作勢要拔出來,兇神惡煞地吼道:“來啊,看看我身上穿的什麼,你敢動我試試!”
這一聲戾喝,吓得那名小頭領不敢再高聲言語,如同受驚的烏龜一般,把頭都縮了起來。他手底下最多也就二十号人,真正能打的不過十多個。借着夜色的掩護,他趕忙帶着手下灰溜溜地逃走了。
“我呸!沒一個有種的。”江大寶心滿意足地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臉上滿是得意之色。他轉頭對身旁的衙差們說道:“各位兄弟看到沒,這就是當官的好處。那厮要是敢再多說一句,我當場就把他拿下。這可真是仰仗了蘇大人的威勢啊!”
随行的衙差們見狀,也是樂不可支。雖說他們衙差身份低微,但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他們上頭有江大寶撐腰,而江大寶背後是蘇縣令。
蘇縣令在泗水縣穩坐官位,他們這些小人物自然也就有了底氣。于是,衆人連忙附和道:“江總捕英明,蘇大人一心為民,那些奸猾小人又怎能與我們相提并論呢?”
“那是!!”江大寶樂樂呵呵地大手一揮,然後背着手,開始随着人流在街上遊逛,東瞧瞧西看看。
沒過多久,他就随着人群來到了何家宅邸外。此時,從宅邸裡不斷傳出陣陣哭嚎聲。江大寶見狀,扒開衆人,擠了進去。
在泗水縣,那些沒錢沒勢的老百姓夜裡根本不敢随意出行,更不敢随便走在街上。此刻在街上的,大多是有些身份的商戶、勢力或者幫派成員。
有人正因為被江大寶擁擠而想訓斥幾句,可一見江大寶身上穿着的官袍,立馬閉上了嘴,乖乖地讓到了一邊。
江大寶在宅邸裡看了半晌,卻沒瞧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從旁人的交談聲中,他判斷出,那聲槍響正是從何家宅邸傳出的。
他随手抓住一人,問道:“裡頭怎麼回事?”
“呃……”那人見到江大寶,就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縮着脖子,滿臉驚懼地說道:“何大東家剛剛被人槍殺了……”
“什麼!?”聽到這個回話,江大寶整個人都愣住了。
何家主可是泗水縣木工商行的三大戶之一啊,在這縣裡頗具影響力,居然就這樣輕易地死了!他心裡清楚,何家主一死,整個泗水縣的散戶恐怕都會徹底亂套。
江大寶松開手,迅速思考起來。他暗自猜測,難不成這是蘇大人暗中的手筆?他雖不确定,但他明白,此事對官府來說,必定是個有利可圖的機會。
“死的好!”江大寶突然笑出聲來。在找人确認何家主的确已經死透之後,他趕忙帶着人返回縣衙,去給蘇尚報信。
此時此刻,縣衙門口停着一架馬車。馬車裡走下一個俏麗端莊的小姑娘,她便是小翠。小翠跟着蘇尚在府衙做了不少差事,在這過程中接觸到許多人和事,性子也比以前沉穩了許多。但在許多時候,她身上還是透着一股稚嫩的氣息。
小翠一手提着燈籠,一手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步入縣衙大門。她尋了好幾處地方,終于在公堂後方的書房裡找到了自家小姐蘇尚。此時,蘇尚正在專心緻志地手寫文書。
“小姐,來吃點東西吧,這是我悄悄熬的米粥哦,可香了。”小翠壓低嗓音說道,說話時還左看右看,生怕被别人瞧見,那模樣就像做賊似的。
沒辦法,以前在中州的時候,頓頓都能吃大白米,可來到這裡後,吃大白米竟成了一種奢望。她不禁有些後悔,來的時候真該多帶一些。
蘇尚停下手中的筆墨,扭頭看了眼小翠,低聲笑道:“我說過好多次了,私底下叫我姐姐就好。”
小翠聽後,扭捏了一陣。雖說姑爺和小姐都把她當作自家人看待,可她心裡明白,自己始終是個外人。她咬住下唇,憋了一會兒,才勉強笑道:“不習慣啦,小姐快些把粥喝了吧。”
“你這臉皮也太薄了。”蘇尚笑着說道,這笑容讓小翠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蘇尚笑了一會兒,端過小翠遞來的粥碗,喝了一口。那米香順着喉嚨流入腹中,她閉上眼睛,細細品味了許久。睜開眼時,她盯着白皙的粥水出起神來。
她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會為了能吃到米食而感動。要知道,以前在中州的時候,這種東西可是唾手可得的。究竟是什麼變了呢?是這世道,還是人心?
她放下粥碗,看向小翠,問道:“你喝了嗎?”
小翠連忙點頭,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說道:“喝了,喝了兩碗哦。”
蘇尚搖了搖頭,表示不信。她伸出手,輕輕捏了捏小翠消瘦的面頰,說道:“你啊,心思單純得很。肯定是昭臨那小家夥吃的最多,你估計都沒怎麼吃吧。”
小翠低下頭,看着自己的繡鞋,就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默不作聲。
蘇尚其實自己也餓了。她身為半個武者,雖說武功不算高,但消耗可比尋常女子大得多,需要多進食才能維持開穴數量帶來的消耗。
她不敢封住穴道,生怕遭遇突然襲擊時反應不過來。她心裡清楚,自己肩負着許多責任,她可以死,但絕不能死在這裡,不能孤獨地離去。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希望能死在相公的懷裡,在她溫暖的懷抱中離去。
短暫的失神後,蘇尚摸了摸小翠的頭,把粥碗推過去,說道:“你吃吧,姐姐我不餓。”
小翠沒有動,她擡起頭,看了眼蘇尚面前放着的行官冊。那上面的筆迹還未幹,來泗水縣後,小姐夜裡經常寫這東西。
聽小姐說,這是用來記錄自己為官路上的所見所聞,以及治理地方的心得,看看有沒有機會留給後人傳閱。
在小翠看來,小姐這樣做有些老氣橫秋的,倒有幾分姑爺的影子了。
她抿着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非做這些不可嗎?以前,我們一家人在中州的時候,生活得多麼快樂啊。小姐練練武,看看書,姑爺出去當值,晚上有時候早點回來,小翠就會跟着去集市買菜,一家人一起吃飯、睡覺。有時間了,就去街上逛逛,聽聽戲曲……”
蘇尚站起身來,輕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小姐我又何嘗不向往那種安定甯靜的日子呢?可相公她啊,不是那種安于世俗的人。她心懷天下,想要的是太平盛世。我很明白她的志向,相公以前學醫,曾經的她或許和大多數人一樣,覺得事不關己。可人總是會變的,即便她不說,我也能懂。學醫雖能救人,但救不了天下,更救不了這世間的芸芸衆生。所以,她想要治世,想要醫治這個病入膏肓的世道……”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蘇尚想着小翠或許聽不懂,便又自顧自地搖了搖頭,笑着對小翠說道:“你看,姐姐我也變啰嗦了。你喝粥吧,待會我們一起回家。”
小翠似懂非懂,不再言語,端起粥碗大口吞咽起來。糙米粗糧着實難以下咽,從富足的中州來到此地,這由奢入儉的生活轉變,遠比她想象中艱難。
蘇尚離開書房,來到井邊打了幾碗井水喝下。這時,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她朝着公堂方向走去,迎面便遇上了滿臉喜色的江大寶。
“蘇大人,那木工商行三大戶之一的何家主,被人槍殺身亡了!”江大寶氣喘籲籲地禀報道。
蘇尚手中端着的水瓢猛地一僵,随即臉上綻出一抹笑意:“真是天助我也!”說罷,她來回踱步,心中暗自思量,如今萬事俱備,隻差這關鍵的“東風”,眼下有人挑起事端,正好為計劃的推進創造了契機。
她深知此事絕非相公所為,泗水縣的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唯有讓他們内部起紛争,才有機會将其逐個擊破。當下,正是不可多得的良機。
想到此處,蘇尚立刻對江大寶下令:“你速去尋師爺,告知他,計劃可以開始實施了。”
在距離泗水縣不遠處的山崗間,半山腰有一處清泉,潺潺溪流穿林而過。林間晚風輕拂,竹葉沙沙作響,離清泉不遠處,有人燃起篝火,圍坐交流情報。
清泉之中,一位少女正裸身清洗,借着微弱月光,可見她仔細洗去身上的皿污,指尖縫隙裡的皿迹也被一一洗淨。
近日來,她連破數個小寨子,天書之中,殺人數目從六百增至七百,而她救治的人數不過千餘,殺戮之數竟快要趕上救人之數,當真應了那句“殺人容易救人難”。
李幼白靜靜地端坐在水流之中,不時有受擾的小魚群圍繞在她身下,輕啄、磨蹭,帶來陣陣刺癢,引得她時而輕笑,時而又有些無奈。
或許用劍會更方便,可那些敵人武功太弱,無論是用拳還是用劍,對提升自己的武功都毫無助益。
李幼白洗淨片刻後,“撲通”一聲,整個人沒入水中浸泡,驅逐夏日裡的滾滾熱溫,隻留一張臉浮在水面。
半晌過後,她才從泉水中竄出,走上岸邊,拿起布巾擦拭掉身上的水漬,穿上貼身衣物,套上旗袍,一顆一顆仔細扣好兇前的扣子。
李幼白身形如電,掠過竹林。
圍坐在篝火旁的死士見她歸來,紛紛起身相迎,其中一人上前彙報道:“白姑娘,清點完畢。這些天搶奪來的刀劍有一百多把、火槍五十支、彈藥上千,還有甲胄五十多件,以及各式各樣的療傷藥物與糧食……”
李幼白快步走到火堆旁坐下,歪着頭,将濕漉漉的長發盤在手上,小心擦拭着。
聽聞彙報,她神色鎮定,應道:“該做的都已做了,把這些物資都送去泗水縣。是時候和那些人真刀真槍的碰一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