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易芝和幕僚商議完對策,讓幕僚出去傳消息,等将這些事都做完,他又将春熙喚過來問話。
“文菁怎麼樣了?”謝易芝道,“可還鬧着要離開汴京?”
春熙忙道:“吃了老爺給的藥,二娘子就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吃了些飯食,就又歇下了,夫人讓人來問,我說娘子受了風寒,身子不适,夫人讓娘子好好在屋子裡養病。”
謝易芝滿意地颔首:“她太過憂慮,這安神定志丸對她隻有好處,每日兩次按時服用,慢慢就能好轉。”
春熙道:“若……娘子一直這樣困倦……”
“那就讓她多睡,”謝易芝道,“總比她胡思亂想好,真的慌了神,讓人看出端倪,我也難救她。”
春熙颔首:“奴婢知道了。”
謝易芝揮揮手:“下去吧,這段日子你也少出府,一切等到外面安穩了再說。”
春熙現在也别無他法,隻得聽謝易芝的安排。
從書房中出來,春熙提着燈籠快步走向謝文菁的院子,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人在背後看她,她突然回過神,背後黑漆漆一片,隻有搖晃的樹影。
……
清晨。
寶德寺的大門剛剛打開,迎客的沙彌就瞧見一行人往這邊而來,他還沒将來人看清楚,身邊的嚴随就沖了出去。
“大娘子。”
嚴随背着布包準備要去書院讀書,沒想到剛出了寺門就瞧見謝玉琰。
謝玉琰有日子沒來寺裡了。嚴随偶爾會跟着楊欽去南城碼頭的宅子裡,不過即便見到謝大娘子也說了不幾句話,大娘子着實太忙了。
“今天怎麼得空過來。”嚴随親昵地拉着謝玉琰的衣角,他能在汴京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都是大娘子幫忙,他從心底裡感激大娘子。
謝玉琰伸手整理了嚴随的布包,沉甸甸的小包裡裝着書本和飯食,每天早起就要往書院去,天黑了才回來,委實辛苦。
謝玉琰道:“可喜歡在書院讀書?”
嚴随點頭:“喜歡。”
謝玉琰拿出帕子擦了擦嚴随額頭上的汗水:“那就好。”
恍惚回到前世,她回宮那日,師父也問她:“可願意回去?”
她沒有猶豫地道:“願意。”到了那個地步,唯有為自己抗争,闖出一條路來。
當時師父歎了口氣,也說了一句:“那就好。”
時光變幻,他們依舊相對而立,說的也差不多是一樣的話,但她知曉結果卻不一樣。
“不喜歡就告訴我,”謝玉琰道,“想要什麼書也與我說,若我不在汴京,就告訴欽哥兒。”
嚴随點頭。
她也希望,今生今世師父能少些無奈,多些随性。
“師父在寺裡,”嚴随道,“大娘子進去吧!”
嚴随說着往山下走,不過很快就又停下來:“大娘子若是不忙,要常常來。”
謝玉琰應聲,嚴随這才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于媽媽笑着道:“小近住與在大名府的時候不一樣了,那時候整日皺着眉頭,在山下轉悠,幫人提東西送上馬車,累得滿頭大汗,隻賺一文錢。”
“現在不用想那些,也可以專心讀書了。九郎君也是這樣,帶着幾分書卷氣,他們這年紀就當如此。”
謝玉琰道:“過些年解試考的時候,就不是這樣了。”
于媽媽笑意更深了些:“那會兒奴婢再陪着您給他們送飯食。”
謝玉琰看着于媽媽:“其實你不用跟着我離京。”
“習慣在大娘子身邊了,”于媽媽道,“不讓我去,我也是坐立難安,日子倒更難熬。”
謝玉琰不再說什麼,主仆兩個一路往大殿裡去。
智遠大師得了消息,等在大殿前,手裡還捧着一隻匣子。
謝玉琰與智遠大師行了佛禮,智遠大師将匣子打開:“這是最近做出的佛藥,藥材經過鹽炒、炮制,增加藥效、減少毒性,然後制成蜜丸,用蠟殼封裝,不過現在隻有兩種藥丸,上面都寫好了适用的病症。”
“這樣的匣子,一共三十匣,數量不多,施主用起來,得多做打算。”
智遠收到了許多邊城寺廟的信函,邊民的情形就似趙仲良所說的那般,常年缺醫少藥,許多重病之人,尚未咽氣就被丢入山中,他也盼着這些藥丸能救下一些人。
謝玉琰道:“這段日子辛苦主持了。”
“既然是佛藥,那就是分内之事,”智遠大師行佛禮,“若能救人性命,也是佛果。”
兩個人說着話走進了禅房。
謝玉琰道:“這些日子我不在京城,大師有事可以去尋王郎君。”
智遠大師擡起眼睛,臉上露出幾分擔憂:“大娘子準備去哪裡?”他心裡已經有所猜測,早在趙仲良等人離京的時候就說過,剩下的佛藥會另有人送去邊城。
謝玉琰點點頭:“我會将佛藥交給趙仲良。”
智遠大師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不知曉謝大娘子準備做什麼,但謝大娘子親力親為之事,從來都很兇險。
智遠大師想了想,從手腕上解下一串佛珠遞給謝玉琰:“願大娘子一路無虞,平安歸來。”
謝玉琰接過佛珠,鄭重地向智遠大師行佛禮:“多謝師父。”
智遠大師一路将謝玉琰送出寶德寺,看着那漸漸遠去的背影,智遠大師開始默念經文,平日裡不想讓謝施主前來,現在又覺得……還不如讓她留在寺中,至少這裡沒那麼多兇險。
謝玉琰登上馬車,吩咐楊小山:“不用停留,現在就去碼頭。”
馬車徑直到汴河碼頭才停下,郭雄、郭川兄弟立即來迎接,謝玉琰先登船,然後是楊小山等人。
衆人都安坐,郭雄大喊一聲:“開船。”
十幾隻船,緩緩向前行去。
離開岸邊有段距離時,謝玉琰看到城外河岸上,兩人兩騎立在那裡。
那是王晏。
……
王晏站在碼頭上,看着船隻漸漸遠去。
等船隊完全消失在視野時,桑典在一旁提醒:“郎君,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王晏扯動缰繩,方才眼睛中的那些柔情蜜意,此時去的幹幹淨淨,重新變得冷靜、銳利。
快些解決了他們,他也好早日将阿琰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