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琰知曉最近柳二郎經常與趙仲良在一起說話,卻沒想到柳二郎會下這樣的決心,要與趙仲良一同回西北。
邊民生活困苦,這一點想必趙仲良與柳二郎說過了,那她就不再重複這話,謝玉琰道:“趙仲良要做都保正,身邊得有人幫他,尤其在推行新法的時候,需要平衡各方利益,你确實是極好的人選。你前去西北,推行鄉會制,幫助保正盡快得到民衆信任。加之對朝廷和衙署事務的熟悉,可以用你的學識,向百姓宣講新政的好處。”
“新政必定會在大梁逐步施行,你們若是順利,”謝玉琰說到這裡目光閃爍,“你晚入仕這些年,不但不會白費,将來還能成為你的助力。”
柳二郎之前沒想得這般清楚,經謝大娘子這樣一說,登時豁然開朗。
他在大名府見識過鄉會,現在拿去西北……照做起來,并不難。
許多人打着新政的幌子,魚肉百姓,百姓因此抵觸新政,但用鄉會為由頭慢慢講述新政的好處,就能讓大家逐漸接受。
謝玉琰道:“新政不一定全都正确,在施行的時候,若是能發現弊端,找到解決的法子,也是莫大的功勞。”
柳二郎站起身向謝玉琰行禮:“多謝大娘子提點。”他現在是完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謝玉琰道:“還要回去與柳佐郎好生商議。”柳佐郎手中的人脈,能幫柳二郎一把。父子二人一明一暗若是配合得當,也許會收獲更多。
柳二郎應聲。
這些人的事都說完了,輪到了鄭三爺。
鄭三爺道:“西城的香水行,十日之内就能開張。”
謝玉琰笑道:“比預計的提前了七八日。”
鄭三爺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應該更快,主要是夥計要嚴格挑選,能夠帶人的老夥計不多……”
謝玉琰點頭:“已經很快了。再有商賈想要與我合開香水行,就可以将人帶去城西那家鋪子。”
城西的香水行比南城碼頭的更大,裡面從擺設到湯池都修葺的更精緻,不但分為暖堂和涼堂,依照季節提供冷、暖水,還設有巨爐幹燥衣物。
旁邊更是有茶室,供客人小聚,除了茶點之外,還能提供酒食。
當然收的銀錢也會更貴些。
在汴京這樣的地方,這樣的香水行反而會比南城碼頭的更熱鬧。而且,将來各地的香水行,都要比照它來做。
謝玉琰道:“香水行那邊還有需要,就向賬房拿銀子,不怕多花銀錢,等到香水行開張,很快就能盈利。”
鄭三爺應聲。
大家都沒有了問題。
謝玉琰道:“我讓人準備了飯食,你們吃飽了再去做事。”
衆人起身向謝玉琰行禮,楊小山走在最前面,引着大家去用飯。
謝玉琰叫住趙仲良和柳二郎:“你們定好何時離京,我送你們出城。”
趙仲良再次行禮。
謝玉琰回到内宅裡歇息。
現在手頭上的事,就差段大郎和謝七了。
段大郎已經常住寶德寺,藥丸沒有做出來之前,他是不會離開寺廟半步,至于謝七……他也許久沒從瓷窯回來了。
所有人都在忙碌,正因為他們各自做好了手裡的事,一切才能這般順利。
謝玉琰看向于媽媽:“讓竈房多準備些飯食,晚些時候,我們去城外瓷窯看一看。”
吩咐完,謝玉琰走向軟塌:“我要歇一會兒。”
她剛躺上去,窗子就被推開,毛茸茸的一團東西,三兩下躍入了她懷中。
謝玉琰抱住狸奴,狸奴親昵地舔了舔她的手背,一人一貓開始享受片刻的安甯。
……
寶德寺。
吳千捧着粥食正在發愣。
他剛剛打聽到一個消息,關鳳林和陳益修被抓了。
這一刻吳千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自己到底是喜是憂。
喜的是,那些人丢棄了他,卻也難逃被抓的結果。
憂的是,關、陳二人進了大牢,會不會将他供述出來?
官府若是知曉他還沒離開汴京,一定會大肆搜捕,到時候他可就更危險了。
吳千正想着,忽然手上一輕,捧着的碗被人搶走了,他想要奪回來,卻對上一雙不善的眼睛。
那是吳千在道觀中遇到的人,後來吳千就是跟着他一同來到寶德寺領粥。
吳千也是混在這些人之中,才躲過了好幾次巡卒的盤查。
“給……給我留一些。”吳千不敢大聲說話,恐怕惹怒了他。
楊寬淡淡地道:“拿來這麼久都不吃,我看你不餓。”說完他抱着碗吸溜吃了幾大口,一碗粥登時少了大半。
吳千拼命地吞咽着口水,今天的粥不少,因為給他飯食的是個小近住,那孩子沒有剃頭,隻是暫時住在寺廟中,稱呼智遠大師為“師父”,大師施粥的時候,他就在一旁幫忙。
吳千也就敢在那孩子面前多說幾句話,求那孩子多給他碗裡盛些粥米。
之前幾次那孩子都沒有理會,今日孩子與他說:“施主看着氣色不好,多多保重。”然後在他碗裡多添了半勺。
那時吳千鼻子發酸,差點哭出來,四處躲藏的日子裡,隻有這孩子真正關切他,不希望他丢了性命。
碗重新回到吳千手中,吳千立即将剩下的粥都倒進了嘴,吃下這些東西,吳千肚子裡依舊咕噜作響。他覺得再這樣下去,即便不會官府抓住,他也要餓死在這裡。
吳千拿定主意看向楊寬:“我有一筆生意,你肯不肯做?”
楊寬沒有理會他,吳千一把将楊寬拉住:“我說真的,隻要去給我爹送個消息,我爹就會給你許多銀錢。”
“至少五十貫。”
楊寬聽到這話,看向吳千,臉上卻滿是不善的神情。
吳千打了個冷顫:“我說的都是真的。”
楊寬卻依舊沒有答應,他咬着草莖,一雙漆黑的眼睛盯了吳千許久,忽然道:“我看你有些眼熟。”
吳千的心一沉,臉色登時變了。
楊寬懶懶散散地從懷裡拿出一張布告,在吳千面前緩慢打開,緊接着吳千就看到了自己的畫像。
……
謝玉琰将飯食送到瓷窯,但她并未出現在人前,免得耽擱工匠們的活計。
以謝玉琰在工匠們心中的地位,隻要她來過,就足夠了。
回去的路上下起大雨,雖然有馬車遮蔽,上下車時,還是不免濕了衣裙,張氏和于媽媽帶着人一陣忙碌,片刻之後,謝玉琰就換好了衣裙,雙腳也泡在了木桶之中。
王晏冒雨來到這裡時,看到的就是謝玉琰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