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的人應該有不少。”湯興說着皺起眉頭,心中隐隐生出幾分疑惑。
既然還有那麼多人,為何要走?趁着他們疲累的時候,再整合人手攻過來,肯定會讓他們吃虧。
湯興向陳榮提及這話。
陳榮道:“他們可能怕會有更多村民來幫忙。”
也算是一個理由。
湯興點點頭:“希望如此。”他擔心那些人另有圖謀。
他不怕面對面這樣的争鬥,就怕有人暗箭傷人,那些人手段卑鄙,什麼都能利用,當真是防不勝防。
兩人返回時,剛好老卒帶人迎過來,見到二人安然無恙,老卒們紛紛松口氣。
村民們點燃了火把,開始收拾殘局。
死了的山匪有十二人,重傷七人,還有三個是湯興有意活捉的,算起來剛好二十人。
“不止這些人,”有村民道,“我看到的至少有三四十人之多。”
“對,我也看到了。”
“山匪”襲村的時候,村民們滿心恐慌,隻覺得一大隊人馬将村子團團圍住,其實倒未必有那麼多人。
但湯興也清楚,必然有人一直在暗中窺伺。
那沒露面的人,遠比眼前這些“山匪”更加危險。
湯興剛想到這裡,哭聲傳來,顯然有村民找到了被殺的親人。
“娘……”
林子前,老婦的兒子找到自己母親的屍身,混亂之中,母親為了救他,還是遭了毒手。
還有人找到了自家的兒子、媳婦……
這一夜,許多村民家破人亡。
湯興找到了裡正,裡正滿臉鮮皿,一隻耳朵被割下,被人攙扶着過來看情形,見到湯興等人跪下道謝。
裡正這麼一跪,周圍的村民也紛紛效仿。
“恩公們,要不是你們,我們全都要死在他們手中。”
湯興心中湧起幾分愧疚,實話實說:“其實……是我們連累了村子,那些人抓你們……是為了逼我們出來。”
“不能這樣說,”裡正道,“換了其他商隊,‘山匪’也會這樣做。”
正因為商隊的人與“山匪”搏命,看押他們的“山匪”紛紛前來助陣,他們才能尋到機會反抗。
湯興将裡正扶起:“我們要商量一下,接下來要怎麼辦?”
裡正道:“已經有人前往縣衙報官,等衙署來人,我們就将這些‘山匪’交給官府,請官府出面捉拿那些逃走的歹人。”
湯興點點頭:“是該如此。”
裡正歎口氣:“出了這麼大的事,可能要耽擱你們幾日。”
“那倒無礙,”湯興道,“我們一起等衙署來人。”
說着,湯興看向那失火的村落。
村子沒了,村民的日子會更艱難,不過活下來的人還算幸運,屋舍還能再重新修葺,那些死去的人卻再也沒有機會與家人團聚……
“林子裡還有一些屍身,”湯興向裡正道,“我們去擡出來。”
聽得這話,裡正臉上的悲戚之色更甚,他連連點頭:“那就辛苦諸位好漢了。”
村子被燒,死去的村民無處收殓,最終隻能弄來些草席、破布胡亂包裹屍身。
湯興和陳榮等人見狀不由地歎息。
便在這時候,聽到一聲慘叫,有村民向那些“山匪”動手,以此發洩心中的仇恨。
湯興沒有去勸說,在他看來那些“山匪”本就該死,如果不是為了交給衙署審問實情,他不會留下一個活口。
湯興帶走了一個“山匪”,回到營地裡審問。那“山匪”雖然不肯招供實情,從他身上,湯興也看出些端倪,此人腿上、手心有磨出的繭子,可見常年騎馬,身上還有一些刀傷,應該是經常與人纏鬥。
一雙眼睛中流露出的兇狠之色,讓湯興看着有些眼熟。
陳榮低聲問:“看出什麼了?”
湯興搖頭:“但肯定不是妖教的人。”他離開大名府的時候,大娘子幫衙門抓到過妖教徒,那些人不是這般模樣。
當然,這隻是一種感覺。
“如果大娘子在這裡,她一定能知曉。”湯興隻怪自己不夠聰明。
陳榮道:“大娘子在,那些人就逃不走了。”
面對同樣的情形,大娘子會将一切安排的更好,但他們不可能讓大娘子親自涉險。
沉默片刻,陳榮拍了拍湯興肩膀:“不管怎麼說,咱們都赢了,至少拿下了二十人。若是下次他們還想動手,也得掂量掂量到底有沒有那個本事。”
“對。”漢子們紛紛響應。
湯興沒有說話,他一直盯着那“山匪”,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從“山匪”臉上看到了一抹輕蔑的情緒。
湯興一腳踹了過去,“山匪”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卻沒有喊叫出聲。
生怕這“山匪”會自盡,他們已經将他的牙齒都拔光,乍看過去,這人整個人透着一抹詭異,尤其是因為疼痛面容扭曲的時候,就好似那從地底爬出的惡鬼。
湯興眼皮忽然跳了兩下,他并不是一個怯懦的人,否則也不會跟着王晏這麼多年,可今日他好幾次都生出一種異樣的情緒。
有些擔憂,又有些忌憚,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些什麼。
“大家先歇息,”陳榮吩咐衆人,“抓緊時間,恢複力氣。”
争鬥了一晚上,至少得休養幾個時辰,萬一那些人再卷土重來,他們得有精神面對。
湯興親自将人數了一遍,發現少了一人。
“姚大甯在村子那邊,”湯興道,“他會幫着村民安葬那孩子。”
姚大甯就是退下來的老卒,身下曾有一兒一女,可惜在鬧瘟疫的時候沒了,他看到那孩子的屍身,興許想起了自己的親生骨肉……
“由着他吧,我囑咐了,做完了就回來找我們,”陳榮說着又道,“你也去歇歇。”
湯興颔首,快步走到一旁,躺在草堆上閉上了眼睛,就像陳榮說的那樣,他們得早點恢複體力,才能應對接下來的事。
迷迷糊糊之間,湯興夢到了王郎君,當時王郎君留他在身邊做事的時候,曾說:“上過戰場的人,眼睛裡還有幾分未褪的戾氣,想要在城裡做眼線,這些都得收斂起來。”
湯興夢到這裡,突然驚醒,然後他立即起身,快步走到那“山匪”面前,再次端詳起那“山匪”來,就這樣上上下下看了幾眼,湯興面色變得愈發難看。
陳榮聽到動靜剛好走過來,還沒開口說話,就聽湯興道:“現在立即栓好車,我們要離開這裡。”
陳榮不禁一怔:“不是要等衙署來人嗎?”
湯興深吸一口氣:“等他們來了,我們可能就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