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房間當中，學宮衆人都對門外之人好奇起來。
“大哥，你朋友？”陳俊麟問道，“請進來喝一杯？”
白澤把玩手中酒杯，沒有作聲。
房門被人推開，來人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衆人定睛看去，隻見那人身着文士衣袍，一手端着酒杯，另一隻手執着一本書籍，身後還不遠不近地跟着一名黑袍刀客，甚是古怪。
“的确是好久不見。”
白澤露出危險的笑容，看向那人，說道：“沒成想，你竟然還活着。”
“北海龍門，死的人太多，吾就不必了吧？”翻書人笑道，“憶往昔，真君龍威，可是讓吾印象深刻。一别數載，聽聞真君身陷關山，本以為再無緣分，不成想在此遇見，何不舉杯？”
龍威。
學宮諸人不甚明白那怪人在說什麼，可當事人卻是心知肚明。
當年龍門海底火山爆發，青銅神殿出世，這翻書人在那之後便銷聲匿迹。
本想他已葬身在那龍王冥宮當中，沒想到他不僅活着，竟然還跑到了稷下學宮！
陳俊麟等人的目光在白澤和翻書人之間來回流轉，饒是他們聽不太懂兩人在說什麼，可兩人之間那怪異的氛圍，還是讓他們覺察到了不對勁。
此人一身修為已經通天。
在此現身，夫子竟然沒反應？
白澤默默壓下内心的驚疑，端着酒杯，起身說道：“喝酒有喝酒的說法。貧道與閣下在北海初見，似敵非友。如今第二次見面，算不上故交吧？”
“敬天下鱗族共主，這理由如何？”翻書人笑道。
白澤目蘊殺機。
饒是陳俊麟等人再糊塗，也聽出了翻書人的弦外之音。
南海真龍出世一事終究已經傳開。
天目山之戰又現真龍之影亦是鬧得沸沸揚揚。
聽那怪人的意思，那條真龍，莫不竟是白澤？
翻書人将衆人各異神色看在眼裡，說道：“看來三教中人，還是保你人族身份的居多。這麼大的事，諸位竟還沒有洞悉原委。青陽子，北海那些人，可是對你翹首以盼呢。吾想，瀚海天門，亦如此吧。”
“大哥，這……”陳俊麟大為震撼。
陳嘉儀美目流轉，說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胡言亂語！”
趙鴻漸怒道：“我大哥不想與你喝酒，趕緊走開！”
白澤面色陰晴不定。
翻書人滿飲杯中酒，笑道：“如今稷下學宮廣邀北境名流，計劃畢其功于一役，徹底粉碎北境亂局。隻是吾很好奇，真君代表的是雲海仙門，還是觀海天門呢？”
說罷，翻書人大笑離去，口中念道：“今人翻閱古時書，今月不照舊年人。”
白澤面色陰沉。
天目山之戰，他本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九州天下真龍消亡，如今重現世間，必然會引發軒然大波。
隻是沒想到三教之人竟然将此事壓了下來。
“大哥，那人是誰啊？”陳俊麟問道。
衆人看向白澤的目光各異。
“是個很危險的人。”白澤說道，看着那兩人的背影。
來者不善。
……
是夜。
後知軒。
白澤進入院門時，海蝶正在庭院裡望月。
那女子一身裙衫甚是端莊，連脖頸都快包嚴實了。
青衫劍客微微一愣。
“入鄉随俗，總好過被指指點點。”海蝶回眸看向白澤，話裡話外，意有所指。
白澤說道：“觀海天門長老，在意這些？”
“真君呢？”海蝶反問，“回來的路上，我聽到了一些閑言碎語，關于你的。當然，真君大可以放心，流言不是我散出去的。”
“強者不被定義。”白澤說道，“再說，這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我沒有别的意思。”海蝶說道，“也許是我多慮。真君，與其夾在仙門左右為難，也許以觀海天門的身份參與這次三教會晤，更好呢？”
“既然是三教會晤，觀海天門以什麼身份參加？”白澤反問，“哪一教？”
海蝶怔然。
“你跟過來的事，我可以看在天門的面子上不問。”白澤說道，“但我的事，你最好也不要過問。”
青衫劍客進了房間，将一地月光隔絕在門外。
房間當中，白澤長舒一口氣，來到床榻，盤膝坐下，靜心凝神，開始感應四道分身。
如今五道化神分身其中一道隕落在關山當中，四道分身，兩道在關山以北，兩道就在北境南地。
自他出關，便已經下過一道指令，召水行化身火速趕往稷下學宮。
當陽關鎮關将軍反水降齊，并不出乎白澤的意料。
南域将慕輕靈嫁入當陽關，并不足以讓趙盾将當陽關牢牢抓在手裡。
當年在絕境長城，白澤遣散五道化身，其中這道水行分身，便是在他的授意下借長城域門南下，暗中釘入當陽關，保慕輕靈全身而退。
白澤很清楚，一旦當陽關反水，慕輕靈必死無疑。
所以當陽關城門大開之時，那道化身便已經動手，将慕輕靈母子直接帶走，回到了河陽城。
緊接着便是虎牢關出事。
趙靈兒所謂的失蹤，亦在白澤的謀劃當中。
宋王君子啟要娶趙靈兒才答應與趙盾結盟。其野心已經擺在台面上。
如今局勢越來越亂，周王賓天，九王攝政，姜維身陷長城，如若不能盡快脫身，保不齊這位攝政王就真的要加尊号了。
“按照計劃，事情已經辦妥。”
魂海當中，傳來火行分身的聲音：“格桑已統領荒原三大部族，隻是女王整合三部還需要點時間。隻是我很好奇，這口鍋誰來背？或者說，誰願意背？”
“于大周而言，關山淪陷，長城失守，北方已成絕地。”白澤心神回應道，“如今的局勢，三山府衙不會長久駐紮，撤走隻是時間的問題。”
“荒原妖族，加上冰原白鬼，這地方的确是要生靈塗炭。”火行分身說道，“可丢失大周北方門戶，這罪名可是不小，足以被史官罵得遺臭萬年。”
“不趕回鎬京，後果可比遺臭萬年更糟。”白澤說道。
“也許是命中注定。”火行分身說道，“太子戰死沙場，君王突然暴斃，掌控了長城軍和鎮北軍兩大軍團，又有孤城和陳守仁這樣的人物傾力輔佐，如今能和九王姜旸扳手腕的，也隻有姜維了。隻是你就能如此斷定，他肯背負這千古罵名，與女王陛下和談？”
“既然是騎虎難下，就無法兩全其美。”白澤說道，“俗世王座也好，江湖至尊也罷。哪一條路，都注定屍骸累累，皿流成河。”
“也許應該聽聽那位小先生的意見。”另一道聲音忽然響起，“兩全其美确實不太可能，可姜維若是背鍋，他想繼承王位，也不太可能。”
“有道理。”又一道聲音響起，“再怎麼說長城那邊還有解。河陽城已成孤島，箭矢盡，糧倉竭。已到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趙盾和慕辰再守下去，恐怕将盡失民心，城門不攻自破。稷下學宮和嶽麓書院都派人進了河陽勸降，結果如何，隻在這兩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