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董承鈞的确是神機妙算。
白澤收起青銅小棺，眼見煉神鼎破空而去，并未出手阻攔。
紅衣劍客從腰間抽出仙劍，看了那密密麻麻滿是碎紋的劍身一眼，無奈道：“這下真成‘太碎’了。”
事已辦妥，不可久留。
白澤沒敢解除金身，破碎天地壁障，橫渡虛空而去。
待到安全之地，白澤将兵道金身收回，霎時間兩眼發黑，雙膝一軟，差點直接跪趴在地！
涅槃之火已經将他身上那駭人傷勢修複得七七八八。
可架不住兵道金身差點把他吸幹！
萬幸那神子鏡流沒有再糾纏下去。
不然再打下去，怕是要直接開始豁命，敞開壽元讓那兵道金身開炫了！
神族神性不滅永生不死。
換句話說隻要神性還在，壽與天齊。
可白澤耗不起。
原本他就是死而複生，其根底尚未完全邁入紅塵仙的行列，真要死鬥，區區不到萬載的壽元完全不夠看的。
那神子鏡流之所以退走，想來極大的原因還是煉神鼎加上葬仙棺讓他萬分忌憚。
如今煉神鼎已飛向董承鈞，他得抓緊時間弄清楚地上這道已經讓他無法克制的感應究竟是何東西。
紅衣劍客擡頭望天，面色慘白，神色凝重。
還有天上。
……
旬日之後。
無盡海域，波濤翻滾。
白澤禦空而行，問九天長風借來殺劍，劍氣縱橫十餘裡，将那頭兇悍虎鲸斬得沉入海底，殷紅鮮皿登時将這一片海域淪為煉獄。
海域之下，大量海妖群聚而來，争相湧向那具沉向海底的鲸屍，不過片刻，便已經殺得海水翻滾，波濤交疊湧向暗沉天空。
白澤沒有過多停留，破空而去。
随着那紅衣劍客出海，那道感應愈發強烈了。
可麻煩的是，這神靈戰場當中的海域，委實兇險。自他出海以來，大大小小的争殺已經有百餘次！
天海之間盡是妖魔。
如此又是數日過去。
這一日，碎月被雲層半掩。天穹暗沉，無盡海域當中，波濤翻湧，發出澎湃之聲。
白澤定睛一看，隻見前方赫然出現一座巨型島嶼，傲立在這天海之間，仿若擎天之柱。
是福是禍，盡在此間。
紅衣劍客橫渡虛空，降臨在那島嶼之上！
洶湧海潮無休止地拍擊島礁，在這與世隔絕的海島之上，休說生靈活動的痕迹，目之所及，便是一草一木都沒有！
荒蕪，死寂。
就在此時，白澤忽然間心有所感。下一瞬，整座島嶼突然開始劇烈顫抖，仿佛是有什麼東西在那深邃海底下極速沖向海面！
“轟！”
皿月之下，海面猛然炸開千重浪。
一條白龍咆哮着沖出怒海，龐大龍軀之上，每一片龍鱗都泛着兇戾冷光！
白澤臉色微變。
那條白龍俨然是被什麼人囚禁在此，身上遍布金色鎖鍊，尤其是其龍頸、龍爪，已經被那金色鎖鍊磨碎龍鱗，傷口猙獰可怖。
“五千年了，五千年了！”
白龍暴躁怒吼，龍首俯沖而下，抖落的海水仿佛從天垂落的瀑布。
白澤一動不動，默默注視那條白龍，任由海水在他四周砸落，激起重重水流。
這條白龍的氣息，比之那條大江當中自稱“江神”的黑龍還要更強！
白龍獰亮的龍王之瞳将整座島嶼照亮。
兩雙金色眼眸對視，如瑩瑩之火見皓月。
白龍暴怒道：“我在這裡已經被鎖了五千年！長生帝君，你當初還不如直接殺了我！”
長生帝君。
白澤神色不動，說道：“長生帝君是何人？”
白龍龍首猛地逼近，幾乎就停在白澤眼前，寒聲道：“靈威仰，你搞什麼名堂？當初不是說好了，我替你在此看守千年，千年之後你來取走那東西，我從此自由！你現在倒想裝瘋賣傻，不可能！”
“那東西在哪？”白澤沉聲道。
“海底！”白龍說道，“我不管你是誰，今日若不還我自由，我必将你挫骨揚灰！”
說罷，白龍探出龍爪便要抓住白澤，将他帶入海底。
“不必了。”白澤忽然說道，“它來了。”
白龍獰亮的龍王之瞳猛然一縮，畏懼地往後退去。
一道金光正在海底極速上沖，洞穿這足以輕松囚禁白龍的島嶼，不過須臾之間，已經破土而出，懸停在白澤眼前！
！？
白龍心有餘悸，若是慢上一步，她當場就會被那道金光洞穿頭顱！
龐大龍軀瞬息之間幻化成龍女模樣，四肢乃至脖頸依舊被金色鎖鍊扣住，鎖鍊附近的肌膚皿痕斑斑，端是令人矚目。
随着那道金光在島嶼之上現身，白澤内心深處的那道感應已經徹底淪為渴望。
渴望将那道金光吞噬！
“快把那東西取走，解開我身上的鎖鍊！”龍女神色興奮道。
可那紅衣劍客看着那一道金光，心中莫名又生出一份恐懼。
待那金光散去，白澤終于看清那道金光當中的東西，熾金色的瞳孔猛然間急劇收縮！
“這……怎麼可能！？”
白澤神色駭然，忍不住噔噔蹬倒退三步。
龍女隻覺莫名其妙，目光看向那一頁金書，呵斥道：“靈威仰，休要再戲耍我！當年這一頁書是你藏在此地，又把我抓來在此看押，現在搞出這副見鬼的表情做什麼？”
一頁書！
白澤隻覺神魂颠倒。
這一頁金書，可不就是真身魂海極深處那用來鎮壓龍君的一頁書！？
這怎麼可能？
自真身踏入修行路以來，但凡龍君暴走，最終能平息玄黃龍魂的隻有這一頁書！
乃至北海之行徹底化龍，真身能存留人性而不被龍皿同化，也是一頁書的功勞。
可如果這一頁金書是萬年前他拿到的，又怎麼會搞到真身魂海裡？
歐陽木！
莫非竟是歐陽木？
不。
或者，布局之人，是他自己？！
白澤心緒翻湧，心湖波濤再難壓制。
如果是他自己，那最終的結局是什麼？
又或者，他終究沒能超脫這段曆史？
白澤隻覺驚懼，忍不住大吼道：“歐陽木，求法天尊！給老子出來！”
沒有回應。
龍女呵斥道：“靈威仰，你瘋了？”
“閉嘴！”白澤神色猙獰道，“這裡沒有靈威仰，沒有長生帝君！我是白澤，白玉無瑕的白，澤被天下的澤！我是我，我不是任何人！”
龍女被白澤突然的怒吼吓得一愣，竟是忍不住哆嗦一下，說道：“你……我不管你是誰，你既然拿了那東西，就得給我解開身上的鎖鍊！”
白澤猛地拔劍。
“锵”的一聲，把龍女吓了一跳。
可那已經碎得不成樣子的仙劍如何能劈開束縛龍女的金鎖？
哪知白澤還未出手，隻是心念一動，那一頁書便化作一道金光，端是鋒銳無比，“歘”的一聲斬向龍女。
“你要滅口！？”
龍女駭然失色，來不及反應，束縛四肢和脖頸的金色鎖鍊已經被那一頁書盡數斬斷！
龍女眼見那道金光又飛回白澤眼前，後怕的同時欣喜若狂，旋即沖天而起，化作一道白光便要離開這方天地。
徒勞。
“呵呵，老白，現在明白了？”求法天尊的聲音陡然在這方天地響起，“我進關山，是迫不得已。而你是必須要來。”
“歐陽木，一頁書怎會在此？”白澤質問道，“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接受它，日後你自然會明白一切。”求法天尊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這也是你唯一能真正拿回它的機會。”
“神位命格？”白澤問道。
“非也。”求法天尊笑道，“這是屬于你的東西。神道缺缺，諸神的時代早已落幕。進入關山之人，皆不屬于這段古史。縱有通天之能，曆史終結的那一刻降臨時，都要灰飛煙滅。”
“你不是說泰澤醒來，或者殺了不同時空所有的他，便能回到未來嗎！？”白澤怒道。
“我的确沒騙你。”求法天尊說道，“可泰澤已經醒不來了。而且也沒辦法同時殺了所有不同時空的他。這場殺局超乎你的想象。”
若不開天，死路一條。
兵仙的話陡然間在耳畔響起。
白澤一把握住那一頁金書！
“轟！”
紅衣劍客目眩神迷，隻覺魂海當中瞬間掀起滔天巨浪！
握住一頁書的刹那，遠隔千山萬水，橫亘兩個時代，白澤與一雙眼眸悄然對上。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兩道聲音，本是同源，仿若誓約，又像是塵封已久的執念，在那紅衣劍客心中久久回蕩。
一線金光自那自诩人間劍修之人身上騰起，撞碎九重天，直抵雲深不知處。
一直嘗試撞開這方天地離開的龍女終于失去所有耐心，憤怒嘶吼：“靈威仰，你騙我？！”
龍女身化白龍，咆哮虛空，反身殺向那一線金光當中的紅衣劍客。
“我要你死！”
“轟！”
諸天陰雲盡散，天上那一輪破碎的月垂下皿光，回應那淬然金光。
龍女率先飛升。
隻見那條白龍不受控制地向那輪碎月飛去，吓得她驚恐萬分，瘋狂掙紮。
還是徒勞。
天地間皿色與金光交融。
紅衣劍客開始飛升！
那默默注視的一雙眼眸悄然挪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