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姜雲是站在了一片浩瀚的雲海之上。
腳下雲海翻湧,仿若其内蘊含着某種強大的存在一般,散發出磅礴的氣息。
而在姜雲視線所能看到的極限之處,則是屹立着一座巍峨亘古的山嶽。
山嶽如劍,刺破上方的混沌,直入蒼穹!
山巅之上,更是高懸着一面布滿了蛛網般裂紋的巨大鏡子。
鏡面分裂為了三瓣。
其内雖然也是渾沌一片,但是卻呈現出了三種不同顔色的流光,從左到右,依次是皿色、素色和黑色!
三種流光,不但将整個空間映照的光怪陸離,而且更是投射在了雲海之上。
隐隐可見,雲海之中,隐藏着三條同樣顔色各異的石階,向着遠處那座山嶽延伸而去。
“這裡就是屬于我的三身幻境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姜雲喃喃開口。
三身幻境内的情形,雖然完全是根據姜雲的記憶等自行推衍而出,但姜雲也不知道,它到底會衍生出什麼樣的一個空間。
不過,看着那面三瓣之鏡和腳下的三色石階,姜雲倒是不難推測的出來,它們對應的就是自己的本尊和兩具重身。
姜雲嘗試着釋放出了神識,想要看看這裡是否還隐藏着什麼未知的存在。
神識不受任何阻礙,瞬間彌漫而出。
可哪怕是姜雲将神識蔓延到了極緻,也無法覆蓋這個空間。
最為古怪的是,在這裡,姜雲的神識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的東西。
那雲海,山嶽和鏡子,全都像是不存在一般。
作為幻境和夢境的大師,對此姜雲也并不覺得意外。
幻境,本就一切都是虛幻。
姜雲收回了神識,沒有再去浪費時間探索這個幻境,而是目光凝視着遠方的鏡子,緩緩皺起了眉頭道:“不對啊!”
“我已經有了一具重身,怎麼這鏡子還有三瓣?”
姜雲現在的目的,是隻是要再凝聚出第二具重身即可。
可是眼前的幻境卻分明意味着,他根本就沒有重身!
“是道君幫我凝聚出的重身,在這幻境之中不算數?”
“還是說,因為那具重身,沒有完全啟靈,所以也算不上是我的重身?”
沉吟良久,姜雲也想不出來其中的原因。
而師父教給他凝聚重身方法的時候,也沒有提到過這種情況。
無奈之下,姜雲隻能放棄了思索,看向了腳下的三色石階,自言自語的道:“踏上相應顔色的石階,應該就能凝聚出對應的重身或者本尊。”
“紅色石階,對應的應該是我的欲望。”
“而師父也說過,比起真律來,妄神是相對容易發現的。”
“因為,欲望才是生命最原始的本能!”
“我的第一具重身,應該就是妄神。”
“如果那具重身算數的話,那我在這裡,即便踏上石階,應該都不會觸發幻境的變化。”
微一猶豫,姜雲擡腳邁步,踏上了最左邊的那條紅色石階。
“嗡!”
然而并沒有就在姜雲的腳站上了台階的刹那,這條石階突然消失,使得姜雲隻覺得身體一輕。
一股失重感猛地攫住了他的身體,整個人赫然下方墜落而去。
而在下墜的同時,姜雲清楚的感覺到,自己體内所有的力量,全都已經消失無蹤。
因此,他隻能是本能的伸出手來,胡亂的在空中揮動着,想要抓住什麼東西,從而阻止自己的身體繼續墜落。
可是,他的指尖隻能碰到滑溜冰冷的凍土,根本無法抓住。
“砰!”
好在姜雲墜落的時間不長,他的後背,重重的砸落在了一片硬土和積雪之上,發出沉悶的撞擊之聲,直震得他的五髒六腑彷佛都移了位,眼前更是金星亂冒。
一股腥甜湧上喉嚨,但是被他強行咽了回去。
鮮皿入肚,讓姜雲的口中發出了一聲悶哼。
因為那彷佛不是鮮皿,而是一團火焰,熊熊灼燒着他空空如也的胃。
餓!
好餓!
強烈的饑餓感,彌漫了姜雲全身上下的同時,更是有着一陣陣刺骨的寒冷從他的身下和四面八方湧來。
寒意,瘋狂地鑽進他的骨頭縫裡,讓他的身體都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而還不等姜雲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突然一連串急促的犬吠聲響起。
“汪汪汪!”
緊接着,一團溫熱毛茸茸的東西,從天而降,正好砸在他了身上,又迅速彈開。
那赫然是一條半人來高,通體雪白的狗!
“小怪!”
看着這條狗,姜雲想都不想的就喊出了狗的名字,并且伸手去将沖過來的小怪保住,臉上更是露出了着急之色,顫抖着聲音道:“誰讓你跳下來的!”
随着這句話的說出,姜雲心中陡然一震。
因為,他看到了自己那伸出去的雙手!
那根本不是成年人的手,而是一雙長滿了紅色凍瘡的孩子的手。
也就在這時,一股股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瞬間湧入了姜雲的腦海。
自己名叫姜雲,今年八歲,是個孤兒,住在名為十萬莽山的姜村之中。
而眼前的小怪,是自己從小養到大的獵犬,和自己形影不離,更是自己唯一的夥伴。
寒冬将至,為了渡過這個冬天,七天之前,爺爺決定帶着村中成年男子進山打獵。
自己因為身世的原因,在村中不受待見,所以纏着爺爺,非要跟着一起。
爺爺也清楚,留姜雲一人在村裡,的确不安全,所以便同意了。
本來,這趟打獵十分順利,衆人也是滿載而歸。
但是沒想到,在離村子還有一天路程的時候,天氣突變,突降暴雪,讓衆人不得不暫停前進,找了個避風之處躲避風雪。
可是,不等風雪停歇,卻是又有一群餓狼突然出現,偷襲他們。
因為餓狼的數量太多,爺爺他們根本不是對手。
情急之下,爺爺隻能讓自己騎在小怪的身上逃走。
結果,雖然自己的确是逃出了餓狼的包圍,但是在這大雪封山之中,卻是完全的迷失了方向,既找不到爺爺他們,也找不到回村的路。
自己已經在雪山之中奔跑了兩天,剛剛又是一腳踩空,掉落到了這個洞穴之中。
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之後,姜雲緩緩擡頭,看向了上方。
這像是一個被野獸廢棄的洞穴,口小肚大。
洞壁是滑溜的凍土,洞口懸在頭頂上方,離地足有三人多高。
而洞口邊緣的積雪,正簌簌地往下塌落,像永遠不會停止的白色流沙,一點點填塞着這裡。
看清楚了自己的處境之後,姜雲的臉上不禁露出了絕望之色,喃喃的道:“我不可能爬的出去!”
一個兩天沒有進食,凍得渾身僵硬,還受了撞傷的八歲孩子來說,這個洞穴,如同天塹。
就連小怪,也同樣無法爬上去。
好在,還有小怪伸出舌頭,輕輕的舔着姜雲的臉頰,似乎是在安慰着姜雲,你還有我!
而此刻姜雲所能做的,就是和小怪相依為命。
姜雲緊緊的抱住了小怪,用它身體的溫暖,驅走自己體内的寒意,口中喃喃的道:“傻小怪,你為什麼也要跳下來,你應該回村,去找爺爺他們的。”
“現在,我要死了,你也要死了……”
呢喃聲中,姜雲昏死了過去。
可是,随着時間的緩緩流逝,寒意,饑餓,這兩種對于姜雲來說已經極為陌生的感覺,卻是在不斷的侵襲着他的身體。
當又是一天過去,姜雲已經餓的奄奄一息,意識模糊,眼看着就要凍死在這裡的時候,他的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你想活下去嗎?”
“殺了我,食我肉,喝我皿,裹我皮,就可活!”
這聲音,将姜雲瀕臨消散的意識猛然拉了回來,也讓他睜開眼睛,看到了自己的懷中——
那正用雙黑豆豆的眼睛,用充滿擔憂目光注視着自己,依然用舌頭輕輕舔着自己,盡可能的給自己溫暖的的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