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273章 千歲
第二日早朝,一連三道旨意,震驚朝野。
其一,吏部尚書崔道元,職司铨選,位高權重,理當秉持公心,為朝廷擢拔賢良,輔弼大政。
奈何其私欲熏心,暗結朋黨,營私舞弊,種種劣迹,經詳查俱已鐵證如山。
此等行徑,上負天子信任,下亂朝廷綱紀,罪大惡極,實難寬宥。
依律決斷,判崔道元秋後處斬,其家資悉數抄沒入官,崔氏一門家眷盡皆發往嶺南,永着管束,以彰國法,以儆效尤。
其二,瑞王趙懷朗身為宗親,本應恭謹守禮,忠君愛國,為宗室表率,朝堂柱石。
豈料其不思報效君恩,反為罪臣崔道元開脫,蓄意構陷忠良賢臣,妄圖淆亂黑白。
行徑敗露後,又不思悔改,複忤逆犯上,目無君父,悖逆之心,昭然可見。
其所為者,大傷國體,念在宗親一脈,姑從寬典,着即褫奪其瑞王爵位,削除宗籍,貶為庶民。
令其自省悔過,不得再有犯顔之舉,若再違逆,定當從重論處,絕不姑息。
其三,亦是叫滿朝文武最為震驚的是:
聖上龍體欠安,精力衰頹,力不從心,實難如往日般親理萬機。
然國不可一日無主,為宗廟社稷計,為黎民蒼生計,今冊立皇孫趙元烨為皇太孫。
且着數位肱股重臣悉心輔弼左右,以期皇太孫早日堪當大任,承繼大統,保江山永固,萬民同沐恩澤。
.......
金銮殿中,盛帝高坐龍椅之上,可即便明黃龍袍加身,依舊面色蒼白,兩眼無神。
當榮親王宣讀立儲聖旨之時,趙元烨整肅衣冠,走上前來,而後雙膝跪地。
隻見他朝着盛帝行莊重的稽首大禮,額頭觸地,盡顯虔誠敬畏。
待榮親王俯身頒旨之時,趙元烨當即小心翼翼直起上半身來,雙手捧過聖旨,口中高呼: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殿中鴉雀無聲。
顯然衆人還未從一波又一波的沖擊中緩過神來。
昔日儲位之争風起雲湧,所有人皆暗中揣度,瑞王爺赢面最大。
誰知到頭來,竟是最不起眼的小皇孫不聲不響地脫穎而出,成了最後的赢家。
榮親王親自将趙元烨扶了起來,眼見衆臣還未緩過神來,當即帶頭,沖趙元烨行了大禮,口中高呼:
“參見太孫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此言一出,昨日被急召進宮的數位重臣交換了神色,随即雙膝跪地,低頭俯身,跟着榮親王爺恭恭敬敬行了跪拜大禮。
見此情形,身後諸臣縱是心中尚存諸多疑雲,也不敢有絲毫耽擱,皆争先恐後跟着屈膝跪下,唯恐比身邊之人動作稍慢了些許,落個不敬之罪。
這一刻,便如風吹草低般,滿朝文武悉數跪下,應和聲起:
“太孫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氣勢如虹,聲勢浩大。
這一聲,無疑也是昭告天下人,皇孫趙元烨自今日起,正式成為這大盛朝名正言順的儲君,擔起了江山社稷的千鈞重任!
江浔于起身的滿朝文武中擡起了頭,正正好好對上了趙元烨等候已久的眼神。
趙元烨從未這般站在諸臣面前,接受如此正式的跪拜,整個人繃得緊緊的,一張小臉過分嚴肅。
江浔見狀,寬慰般沖趙元烨輕輕颔首。
趙元烨緊繃的心弦微微一松,心中暗道,先生點了頭,說明他方才做得很好!
這般想着,趙元烨的神色便肉眼可見地輕松了幾分。
殿中諸臣正緊盯着這位年幼的儲君,自然不曾錯過他與江浔之間的小動作。
眼見太孫殿下如此依賴信重江浔,諸臣不由心裡頭一咯噔,說不出是何滋味。
這江浔命也忒好!
自進入他們的視野開始,江浔便是獻懷太子身邊最親近的伴讀。
太子殿下薨逝後,聖上又對他寵信有加,還欽點其為皇孫殿下的老師。
這風水流轉,眨眼間,皇孫殿下又成了儲君,以後便是大盛朝的君王。
這般看來,江浔不僅盛寵不衰,往後隻怕越發風頭無兩,眼看着便是将來的朝野第一人了!
衆人皆知他剛正不阿,嫉惡如仇。
如此一來,往後無論做什麼,可都要掂量掂量,莫觸律法,莫違良心,更莫被這位未來帝師揪住了尾巴!
殿中衆人一時心思各異,但有榮親王與諸位重臣的齊心擁護,立儲一事十分順利。
隻是趙元烨到底年幼,諸位輔政大臣還需盡快議出章程來,處理朝政,穩固民心。
再者,吏部尚書崔道元結黨營私一案,牽扯甚廣,其間盤根錯節,仍需繼續深入追查。
而瑞王趙懷朗雖已被褫奪爵位,但昔日在朝堂之上經營多年,所培植的勢力、門生故舊遍布各處,仍不可小觑。
故而,還需細細排查,将這些潛在威脅一一清除,以絕後患。
這些事千頭萬緒、繁複雜亂,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但這些,已不是沈嘉歲該操心的事了。
今日一早,她不曾留下等沈征勝與江浔,而是徑直出了宮,要了一匹快馬,直往朝天街趕去。
天色已亮,朝天街上熙熙攘攘,人潮如織。
街頭有一賣甜糕的鋪子,店主人的吆喝聲中氣十足,尤其響亮,
而就在甜糕鋪子前,一少年攥拳站着,面色微微發白,任憑身旁人來人往,卻隻咬牙望着前方。
距爹被禦林軍帶進宮,已過去一天一夜。
昨日他在國子監得了消息,自不會回府自投羅網,而是偷偷跑來了此處。
在此之前,他曾和爹聊過的。
若聖上當真選擇站在瑞王爺那邊,為了少生事端,速戰速決,他們沈家很快便會獲罪。
今日早朝,就該是定生死的時刻了!
雖這一次,他們沈家已早做準備,但權勢争鬥哪來什麼必勝之說,何況他們的對手——是龍椅上那位。
他沈嘉珩實在命好,投生在了娘的肚子裡,一出生就做了公子哥,長到如今一十六歲,什麼苦也沒吃過。
隻他又實在不争氣,至今仍隻是國子監一個小小學子,幫不了爹娘和姐姐什麼。
但他是個死腦筋,也認死理。
一家人,總是要在一處的。
若這一世他們沈家還是改不了命,至少要讓姐姐少受一些疼,少吃一些苦。
眼前這條,姐姐前世曾跪行過的路,這一次,由他來走!
沈嘉珩正這般想着,忽然身後伸來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