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401章 舍不得你
天還沒亮。
幾乎是池宴一起身,沈棠甯就睜開了眼,幽幽地看着他一副要偷溜的動作。
他輕手輕腳站直身子,擡眼就對上她直勾勾的眼神,不由一愣,緊接着擠出一個讪讪的笑:“我想晚些時候再叫你的。”
昨晚睡前,沈棠甯再三叮囑他走時務必要叫醒她,她要去送他。
天這麼冷,他覺得沒這個必要,有這個功夫,不如讓她在被窩裡多睡一會兒,哪想到剛起來就被發現了。
沈棠甯輕輕哼了一聲,沒有揭穿他的小心思,也跟着起身穿衣。
池宴的行囊昨夜就已經收拾好,他是去剿匪,也不宜帶太多東西,隻帶了些簡單換洗衣物。
沈棠甯挑挑揀揀,仍覺得不夠,許是天氣太冷,空中彌漫着一股冷意,她心裡也生出惆怅,以及幾分濃烈不舍。
這是前所未有過的。
她擡眼看向穿戴齊整,正在盥洗的池宴,要出遠門,他沒有穿那身紅色官袍,而是穿了身漆黑勁裝,身形筆挺,肩寬腰窄,像一柄未出鞘的劍。
他的發高高束成馬尾,用發帶綁着,隻垂了一小束在後頸,燭光朦胧地照在他的側臉輪廓,将他壓低的眼睫拓下淡淡暗影,像起伏的峰巒。
池宴将半濕的帕子按在臉上,霎時清醒了些,有人從後面抱住他的腰,他動作一頓将帕子放下,有些怕驚擾她似的,偏頭柔聲道:
“怎麼了?”
沈棠甯沒有說話,将臉貼着他冰冷的布料,眼睫顫了顫,她有許多想說的,可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她向來是不怎麼會表達感情的。
池宴捏着她的手腕将自己調轉個方向,擡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她的睫毛低垂着,唇輕輕一抿,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半晌,他笑了聲,語氣透着調侃:“這是舍不得我?”
就在他以為她不會回應的時候,聽到她輕輕嗯了一聲。
沈棠甯掀起眼簾望向他,眼眸清澈,笃定地重複了一遍:“舍不得你。”
池宴微愣,以更重的力道将她攬入懷裡,低沉地歎息:“我也舍不得。”
估摸着時辰,她推了推他提醒:“别誤了時辰。”
……
馬車來到城門,黑壓壓的軍隊列在城門口已經整裝待發,崇德帝隻給了池宴幾千人,那群沙匪的人數也不會上萬。
天色擦亮,是有些深沉的藍,凜冽的風像裹了層薄薄的霜,令人手腳發僵。
池宴攔着不讓沈棠甯下馬車,她白皙的臉探出窗,自下而上就這麼望着他,不厭其煩地叮囑:“照顧好自己。”
“不要受傷,我會生氣的。”
最後一句是。
“等你回來。”
看着她紅唇翕動,池宴心尖滾燙,蓦地低頭捧起她的臉,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這個吻很淺,一觸即逝,不待她羞惱他已經撤離,沈棠甯擡頭望見他策馬離開的背影,像一筆落在宣紙上的迢迢墨色。
城門大開,轟隆的馬蹄聲陣陣,迅速馳出了城門。
空中萦繞着潮濕白蒙蒙的霧,不過幾十丈便已瞧不清了,沈棠甯緩慢眨了眨酸澀的眼,嗓音散在風裡:
“回吧。”
——
池宴走後,日子也沒什麼不同。
隻是沒了人形暖爐,沈棠甯夜晚入睡更艱難,醒來的時候枕側一片冰冷,很難繼續入睡。
幾日後,她收到宮裡的消息——
柔妃娘娘的生辰将至,陛下打算操辦一場,五品以上官員皆可參加,她也在受邀行列。
沈棠甯垂眼盯着那張帖子,久久未言。
雪青見狀,難免有些遲疑:“小姐是不想去嗎?”
“去。”她斂了神,幾不可察哂笑,“收起來吧。”
……
養了近三個月,燕行舟傷勢已好了大半。
他眼裡浮起點切齒的冷笑:“這樣的罪名,父皇竟就輕易饒過了他?”
底下的人不敢出聲,知曉他口中的人是太子。
太子因禍得福被解除了禁足後,燕行舟便一直心裡不痛快:“我看他分明是自導自演,這場火指不定就是他縱的!”
否則火勢這麼大,東宮上下怎麼會無一人傷亡,還叫燕淮撿了這麼大的便宜?
這事分明有古怪,可父皇竟然就不追究了,那他吃的苦頭又算什麼?
他眼底蓄起陰沉的怒火,想起崇德帝這些日子來的不聞不問,心裡積攢的情緒愈發高漲。
父皇口頭上應承他,自己才是他屬意的繼位人選,可實際上呢?
他非但半點好處沒得到,還被迫丢了身份,不得不像隻陰溝裡的老鼠一樣四處躲藏,仿佛見不得光!
這真的是為了他好嗎?
有人小心翼翼解釋道:“其實也不奇怪,太子殿下畢竟是儲君,陛下也不可能一直将人關着。”
這句話算是捅了簍子,燕行舟掀眼看過去:“就因為他是太子?本宮便處處比不得他?”
那人頓時白了臉色,撲通跪下:“殿下……小人絕無此意啊!”
他叫嚷得太聒噪,燕行舟狠狠刮了眼:“閉嘴!”
那人不敢吱聲了,縮着腦袋降低自己存在感。
又有人插聲道:“殿下,幾日後的宮宴,計劃照舊麼?”
“一切照舊。”燕行舟臉色沉沉。
有人低頭進來:“殿下,霍顯來了。”
他頓時皺了皺眉:“他怎麼這時候過來?”
很快想起什麼,也對,池宴今日離京了。
霍顯垂着頭進來,恭敬地行了禮:“見過殿下。”
燕行舟掀眸盯着他,神情略顯不耐:“有什麼事?”
霍顯擡起頭來,眼神略顯遲疑:“殿下讓小人盯着池宴的動向,小人發現一處異樣。”
燕行舟一聽打起了精神,狐疑望向他:“什麼異樣?”
霍顯上前幾步,從懷裡掏出一封密信呈給他:“這是小人在池宴的書房找到的,裡面的内容……”
他話沒說完,燕行舟已經急不可耐将信件拆開,迅速浏覽完上面的内容,頓時呼吸一窒,脫口而出:
“他調查本宮做什麼?”
上頭詳細記錄着他的生平過往,還有與他關系極近的幾個官員……
電光石火間,他腦海裡閃過很多猜測——
難不成,池宴早就發現他沒死?